腥甜冰涼的液體湧入江弦口中, 沿著喉嚨一路向下, 如同在熾熱的沙漠中降下甘霖, 他像株即將幹死的植物,終於找到了賴以生存的源泉,隻是遵從本能大口吞咽起來。

終於喝足,江弦鬆開嘴,輕輕抿了一下,緊鎖的眉頭舒展開,眼皮顫了顫,緩緩睜開了眼。

高燒讓他的視線有些失焦,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麵前那片青白如玉的是滄淚的皮膚。

“暖煙……”滄淚的蹼爪將江弦黏在額頭上的亂發向後撫了撫, 聲音因長時間高度緊張而變得異常沙啞:“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咳咳咳……”江弦剛張開口就帶出一連串帶著血沫的咳嗽,好不容易平複下來, 他大口喘息著, 用手背蹭了下唇角,放下時赫然看見蒼白皮膚上一抹鮮紅。

回想起自己迷迷糊糊吞咽的液體和嘴裏的血腥味, 江弦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他順著滄淚的身軀向下看去, 最後目光停在對方傷口已經開始結痂的手腕上。

江弦顫巍巍地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腕, 牽到自己麵前, 小心翼翼地在那翻開的皮肉附近摸了摸:“疼嗎?”

“不疼。”滄淚笑著親親他耳朵:“我和你們人類不一樣,這樣的傷很快就能好。”

江弦也想對他笑笑, 可嘴角一揚就忍不住又咳了起來, 他繃緊身子趴在滄淚身上, 咳得整個身體不住聳動,胸口疼得好像被捅了個洞。

田暖煙的肺本就有問題,再加上這次發燒……

“滄淚。”江弦好不容易止住咳,隻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剛才的咳嗽帶走了,連說話聲都顯得格外有氣無力:“你要送我回去……以我現在的情況,如果不吃藥,很快就會死在這裏……”

滄淚的身體瞬間僵了一下,然後撿起昨晚扔在一旁的長衫將江弦裹住,突然低頭吻住他,把對方時斷時續的低咳全部堵在嗓子眼裏,卻沒有探出舌頭,隻是反複親吻著他的唇瓣。

“閉好眼睛……”滄淚的唇移到江弦耳邊,輕輕說了一句,然後再次吻住他,一頭紮進水裏,朝大海遊去。

一出隧道,滄淚就托著江弦探出海麵,朝漁村遊去。

江弦身體燙的厲害,渾身酸軟,隻能勉強勾著他的脖子,幾乎是坐在滄淚托在他臀部的手臂上。

“如果那些人還在岸邊等你……”

滄淚沒說完後半句,可江弦已經懂了他的意思,他昨天才親眼看見那些漁民對自己動手,再加上滄淚還在眾目睽睽下把自己擄走,這次回去,那些漁民和那個莫名其妙的道士肯定也不會輕易放過自己……

“應該沒問題。”江弦歪著腦袋和滄淚頭碰頭:“我現在病成這樣,就剩半條命了,如果你對他們真的那麼重要的話,他們一定不會太為難我,至少不會眼睜睜地看著我死。”

滄淚沉默了半晌,才勉強點頭同意:“我會一直在海裏守著你,如果他們想把你怎麼樣,我一定會立馬帶你走。”

可當他們靠近海岸,遠遠能看清岸上一切之後,江弦才發現自己把一切想得太簡單了。

在滄淚帶走江弦後,憤怒的村民在玄誠的教唆下先是抓住了糖餅,後又衝進田宅,將福叔和冬棗一起綁了。

海灘上高高豎起三根十字形木樁,田家三個仆人從昨晚開始就被綁在木樁上,麵朝大海,夏日海邊的驕陽是如此毒辣,鞭子似的落在三人身上,將他們烤得麵無人色,嘴唇龜裂,嚴重脫水狀態下幾近昏厥。

而玄誠卻一臉泰然地坐在為江弦搭建的涼棚下,悠哉悠哉地看著海平麵。

有看不過去的漁民斟酌著開口道:“道長,要不給他們喝點水吧,再這樣下去恐怕要出人命了。”

玄誠的眼珠老鼠似的滴溜溜轉了一圈,揮揮手,一個漁民便捧著裝水的容器跟著他走到綁著三人的位置,先給他們分別喂了點水,玄誠才故作惋惜地搖著頭道:“你看看你們,跟了個什麼主人,殘廢不說,還在關鍵時刻丟下你們跑了,其實你們也別怨我這樣待你們,我這也是為了整個漁村的人著想呐。”

糖餅蔫茄子般低著頭,舔了舔嘴唇,氣若遊絲道:“你就算弄死我們,也別想傷害我家公子。”

玄誠一聽這話就笑了,他嘖著舌:“真沒想到你還挺忠心,不過你放心,我們的目的隻是那隻鮫人,隻要你家公子幫我們抓到他,漁民們定不會與你們田家作對。”

“不過你們田家還真是夠財大氣粗的。”他將視線投向不遠處的田宅:“在這種窮酸地方建那麼大個宅子不說居然還單獨打有水井。”

說著他像想起了什麼,突然湊近糖餅:“而且你家公子會變成這樣,都是你造成的。”

“!”糖餅突然抬起頭,驚詫地望向玄誠。

玄誠像是很滿意他現在的表情,露出一臉皮笑肉不笑的招牌表情:“還記得你上次去鎮上賣珠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