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老莊的覆滅,似乎就隻是在須臾間。
但是總會有一些人,比其他人更早的預感到災難的來臨。
比如高二少爺高士良,就是一個這樣的人。
當得知卷簾揮起禪杖憤怒的砸向琉璃盞的那一刻起,他就清楚的知道,高老莊最後的挽歌已經唱響了。
他並沒有驚慌失措,更沒有四處奔走相告,就這麼不動聲色的,靜悄悄的收拾起了行裝細軟,隻去通知了高太太,拉上了她一起逃命。
他的選擇在外人看來或許不可思議,亦或者本相畢露,甚至是有悖人倫。
不過,站在他的角度想來,在這個高老莊中,似乎沒有誰是他真正的親人。可能隻有這個與他從推心置腹到肌膚相親的陌生女人,才帶給了一絲家的溫度,在他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一席之地。
但是這一切在卷簾看來,都已經不再重要了。
對他而言,與其側耳傾聽高老莊中那些不為人知的動人故事,倒不如讓他們把故事留到在黃泉路上再慢慢道來。
因為,他們所犯下的惡,是不能以任何理由來開脫的。
善惡之間,理應劃清界限!
此時,在後園的牆下,高士良和高太太正在往牆頭上架梯子。
“我們真的要走嗎?”高太太有些戀戀不舍的回頭看了眼身後的深宅大院,她小聲說道:“我們躲起來不就行了嗎,等這惡僧一走,這裏又是我們的天下了,你也可以借此名正言順的繼承老爺子的財產啊。”
“你啊,婦人之見!”高士良搖搖頭說道:“這次不比以往,這惡僧是挑明了衝著咱們來的,追命之人最為可怕,況且有這些東西,咱們不愁沒法東山再起。”
說罷,他輕輕拍了拍肩上橫搭著的包袱,從包袱中傳出的泠然作響聲不難聽出,他們攜帶了數量相當可觀的金玉珠寶。
但就在這時,高士良突然察覺到,腳下的土地不正常的陷了下去。
他暗道不好,下意識的想要拔腿出來,卻才發現腳下的土地在不知何時竟化為了一片流沙,把他的雙腿死死困在了沙中。
他一時不敢再動了,隻得靜靜的立在原地。
在他身旁的高太太也在此時發出了一聲驚叫,她也陷進了腳下的流沙裏,但她可沒有高士良這麼冷靜,她拚命的掙紮著,試圖從沙坑裏爬出來,可沙地下就像是有著一個無形的漏鬥般,把她死死的吸在裏麵,越拖越深。
“不要動!”高士良在一旁大喊:“你掙紮的愈是劇烈,陷下去的也就愈快愈深!”
聽完這句話,高太太徹底不敢再動了。可也就在這時,一個低沉的聲音突兀的從二人身前傳來:
“沒關係,反正你們今日,終是一死。”
不高的話音中,一陣沉重的腳步聲緩緩逼來,卷簾高大的身形投下的影子,遮天蔽日。
高士良這張宛如麵具的臉上,從未表露出過他內心的情緒。但是現在掛在他臉上的驚恐神色,不難看出這就是他內心此刻的真實寫照。
“你不能殺我!”在他身旁的高太太聲嘶力竭的大喊:“你可知道我是誰嗎?我的娘家可是在比丘國……”
“聒噪!”
還未等她的話說出口,卷簾就已經奪上一步,揮起巨大的禪杖,驟然揮下!
仍有餘溫的鮮血猛的狂飆而出,噴遍了高士良的半側身子。
鋒利的巨斧在頃刻之間,就取走了高太太的項上人頭。
可憐一段豔骨,就此香消玉殞。
或許在她這一生當中,有太多不曾訴與旁人的個中辛苦。而唯一傾聽過她的那個男人,卻在她來不及說完最後一段話的時候,無能為力的注視著她,看著她身首異處。
恐怕這才是對高士良,最殘酷的懲罰吧。
卷簾別過頭,在他眼前的高士良臉色白得像一張紙,唇上也不見有一絲血色。
卷簾把月牙鏟慢慢移到他的喉間,冷冰冰的鋒刃貼在肌膚上的那一刹那,高士良把頭抬了起來。
盡管此時的他已是身陷囹圄,但他那眼神卻像一條毒蛇般怨毒。
“你以為就憑你一個人的力量,就可以鏟除掉所有的罪惡嗎?”他的雙唇顫抖著說道:“你太天真了,在這世間有那麼多的人和事,你我皆不過是人間的滄海一粟,你永遠不可能做到平滅人間的罪惡!因為人心永遠都會有黑暗的那一麵!這就是人生來就帶有的劣根!”
說到最後,他近乎是嘶吼著說完最後的幾句話,而他的話也令卷簾莫名感到有些觸動。
他的心境似乎在一瞬間被什麼東西打破了,一股不知名的煩躁從他的心底油然而生。
高士良溫文儒雅的樣子此刻已經全然不見,他近乎癲狂的咆哮起來,拚命的晃動著身體,試圖掙紮著破土而出。
他這副樣子像極了一個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卷簾的心頭一顫,下意識的將禪杖用力頂了出去!
鋒刃切斷肌膚骨骼的聲音短暫而清晰,高士良的頭顱被鋒利的月牙鏟飛快的斬了下來!
他的頭顱噗通一聲落在了地上,慢慢的滾到了卷簾的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