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那麼早幹什麼?”流本問我。
“我太喜歡待在這裏。”我說。
“我也不喜歡,”美倫說,“要不我們一起走吧。小蝕應該會像以前一樣送我回家吧。”
流本誤會我的意思,把我的離席當作成想要與美倫單獨相處的渴望。不過,我很樂於看到流本的誤解。
第七節(三)
離開大廳,來到酒店外剛要招出租車,美倫阻止了我。
“我們坐地鐵吧。”美倫說。
我點頭答應。
前往附近站點的路上,停留於兩人間的沉默始終如影隨形。
“小蝕,”依然是美倫發問,“在我離開後,你談過女朋友嗎?”
“沒有。”
“為什麼不談呢?”
“沒想過,”我說,“或者說沒有追求的方向。”
美倫先是想一想,接著無奈地搖搖頭。“你用的詞挺深奧,我不太明白。”
“就是沒有一個充分的理由讓我去追求一個女孩子。怎麼說呢,也可以認為是沒有遇到心動的女孩子。”
“怎麼會。”美倫說,“現在談戀愛的理由很簡單,尤其是在上海。兩人相互覺得不討厭對方,又都是單身,然後約定一起出去吃個飯,或者看看電影、聽聽演唱會,這樣基本就可以定下了。當然,我說的隻是戀愛,不包括結婚。或許兩個人交往不久,還是會分手。分了交新朋友,如果覺得不合適再分。現在很多人差不多都已經麻木。不過要是你問他們是不是真的已經麻木,我相信大部分人都會相信自己還在尋找著真愛。”
“我相信我是在等待真愛。”我說。
“還沒有等到嗎?”
“嗯。”
又是一陣沉默。
“小蝕,”在穿過一條馬路,美倫轉頭問我,“你覺得真愛應該是什麼樣子的?”
“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我搖搖頭說,“真要說的話,我想它會令我發生改變。不是身邊簡單地多出一個女人。而是因為和這個女人的交往,生活的各方麵會產生變化。從生活起居,到精神狀態,乃至包括對人生和世界的看法。總而言之,就是個人所有的改變。”
美倫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聽美奐說,”我說,“你一直在變換男朋友。”
“她連這個都告訴你……確切地說,和他們談不上是交男朋友。每個人都有追求別人的權利嘛,他們也一樣。他們選中我。而通過接觸,我隻想告訴他們自己作出了和他們相反的選擇。這才是事實的真相。”
說話間,已經走進地鐵。我們來到站台,車子很快來到。地鐵已經沒有座位。我和美倫便找一處偏僻的角落站著。
“小蝕,”美奐問,“你聽過‘艾薇塔’嗎?麥當娜表演的那個版本。‘阿根廷,請不要為我哭泣’”就出自這部音樂劇。
“歌曲聽過,但音樂劇沒看過。”
美倫調皮地一笑。“不止是你,”她說,“我也沒有看過。本來有很多次機會到百老彙看一看的,可直到畢業都沒有去過。”
“為什麼?”
“因為我的室友啊。她是一個阿根廷女孩,瘋狂地崇拜著艾薇塔,可一直不承認麥當娜在音樂劇中的演出。她經常說阿根廷接受麥當娜的演出,但自己仍然無法釋懷。為此,她不止自己不去看,還不讓我去看。要是我去看,就不再和我作朋友。話說到這個份上,我自然盤算著如何趁她不注意,偷偷去觀看。那想到以後越來越忙,課題、論文、實習,加上外出旅遊……一大堆事情。偶爾空閑下來,當天的表演名單中卻沒有這個劇目。漸漸地,也就不去想它了。”
我隨聲附和。
“然而沒想到的是,”美倫說,“有一天,我無意中看見她正在偷聽‘阿根廷,請不要為我哭泣’,一邊聽一邊掉眼淚。我當時特別受感動,不禁想要是換成宋慶齡,可能自己也會跟著掉眼淚吧。”
車子停下,我們隨著人潮走出地鐵站。
“三年,時間過得真快,轉瞬即逝。”美倫說。
“嗯。”
“等到回來時,已經物是人非了呀。”
“我覺得你還是以前一樣。”我說。
“不,很不一樣,”美倫看著我說,“你肯定想象不到。”
“哪裏不一樣?”
“比如說,身邊的人換成另一個。就好象是,大學的時候是小蝕陪在我身邊,在紐約則換成其他的男生。”
“的確有些不太一樣。”我順著說。
“不是一些,”美倫說,“而是非常多。有著本質上的不同。”
這時,我們右拐彎。出現在眼前的是那天晚上送美奐回家時的馬路,前麵五百米左右則是之前我讓美奐下車的地方。
“看見沒有,”美倫指著前麵左拐彎的街角說,“那天晚上你就在那裏停車。”
“沒想到你和美奐住在一個小區。”我說。
“我爸和叔叔是親兄弟,自然住得很近。”
走到當初停車的地方,美倫停下來。“就送到這裏吧。對了,要不要讓美奐下來看看你。”
“不用了。”我阻止道。
“真的不用嗎,美奐很期待再見到小蝕的。”
“改天吧,現在太晚了。”
“好吧。那麼,拜拜啦。”
“拜拜。”
我揮揮手,目送美倫離開。美倫朝小區的大門走,時不時回過頭看一看我站著的位置。我望著美倫越走越遠,直到一個轉彎,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