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裏,可以得到什麼?”
“嗯……對我來說,PERA PALAS咖啡館好像是一個大家庭。文叔是父親,鄭姨是母親,嫻靜好像一個調皮的姐姐,說是妹妹也行,然香姐是……也是一個姐姐。”
然香的臉龐紅紅的。“姐姐,”她輕輕笑出聲,“我可是個壞姐姐。貢納莉公主,李爾王的大女兒。在學校表演話劇的時候,我經常扮演貢納莉。說出來或許你不相信,那幾乎快成為我的另一個代號了。不過小蝕,你說的有道理。我有同樣的感覺呢。文叔是父親,鄭姨是母親,你和嫻靜都是我的弟弟妹妹。沒錯,妹妹嫁人,不是還有弟弟,還有爸爸媽媽嗎。”
第三罐喝光,然香打開第四罐。第四罐很快又喝光。我害怕然香再喝,便試圖通過話題轉移然香的注意力:
“然香姐和嫻靜是怎麼認識的呢?”
“和嫻靜怎麼認識……那可說來話長。大學的時候,我們便住在一起。畢業後去倫敦找工作,兩人一起租房子住。後來我回新西蘭結婚,嫻靜跑去上海。再後來……後來離婚那一陣子,母親跟著去世,心裏特別難受。想說給大姐二姐聽,但她們連自己家的事都忙乎不過來。所以有什麼事,都用電話說給嫻靜聽。嫻靜,”然香打一個酒嗝,“嫻靜建議我到上海找她,說是為我聯係好一家公司。對了,就是……就是我們現在的公司。”然香仰頭喝一口酒,又打一個酒嗝,“剛剛……剛剛說到哪了?”
“嫻靜希望然香姐來上海。”我提醒道。
“對對。嫻靜說,說想換一換心情,最好換一個環境。我聽從了她的建議。可剛來上海的時候,我還是很傷心。每天都流眼淚。母親去世,和丈夫離婚。你……你想想看,能不傷心嗎。嫻靜一邊安慰我,一邊責罵我的前夫。差不多過去三個月,才變得好些。”然香紅紅的臉龐上掛起一抹笑容,“看到我一天天好起來,嫻靜很開心。有一天,我說,‘嫻靜,你可不要對我太好哦,不然我會愛上你的。’嫻靜她,自然當成是一句玩笑話。其實我也沒怎麼當真。可……可直到今天嫻靜結婚,我突然變得很不自在,心裏空蕩蕩的。小蝕,你說我是不是一個同性戀。你……你會嘲笑我嗎?會嗎?”
然香的聲音越來越大。店內剩餘的兩個顧客和店員都朝我和然香投來詫異的眼光。是時候離開了。跑到櫃台付過錢,我趕緊扶起然香離開餐館。一路上,然香不依不饒地問我會不會嘲笑她。我連連說不會。然香試圖擺脫我的胳膊自己走路,可沒走幾步就左右搖晃,隨時都會跌倒。我急忙扶住然香。天氣雖冷,我的額頭仍然流出一些汗。
我們慢騰騰地走到一處石梯前坐下。因為不知道然香住在什麼地方,我從然香的皮包裏拿出手機,想通過通訊錄找一個熟人問一下。我第一個想到嫻靜,但想想她正和老公度過的甜蜜一刻,遂即放棄,繼續尋找下一個人。找了半天,裏麵除了兩個遠在奧克蘭的姐姐的座機號碼,就隻有公司裏麵同事的電話。上麵記錄的幾個人我都認識。或許他們會知道然香家的地址。我一一打通。事實證明,沒有人知道。無奈,我隻能向嫻靜詢問。電話很快接通。我把目前的情況告訴嫻靜。
“怎麼這麼笨啊你,”嫻靜在電話裏罵道,“既然然香在你家門前醉倒,你自然要負責帶然香到你的家裏過夜。”
“可我的房間隻有一張床和一條被子。”
“那當然是然香睡床,你睡地板了。不過我可不允許你乘人之危,不然我饒不了你。聽到沒有。”
“嗯,好吧。”我無奈地說。
夜色變深,溫度不斷降低。事不宜遲。將然香的手機放回皮包,我背起然香快速朝自己居住的地方趕去。
晚上十點,路上行人稀少。大部分的聲音都是北風吹著的凋零枯葉摩擦水泥地麵的聲音。吱吱作響。而北風時不時猛烈吹到我的臉上和胸膛。
回家打開房門和電燈,我將然香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白色燈光下的然香,早已發出平穩的鼻息聲。本質上,我看著然香平靜下來的睡相想道,然香是一個很孤獨的女人呀,過去的失意讓她緊閉心扉,把生活的希望過度得寄希望於身邊的友情。我幫然香蓋上杯子,心裏不住思考自己今天晚上該如何度過。想半天,我從衣櫃裏拿出厚厚的大衣套在身上,在腳上套一層厚純棉襪子,又跑到隔間的廚房燒開水,將沸騰的熱水倒進杯子裏擰緊。於是,我抱著水杯坐在書桌前,像中學時代上課打瞌睡一般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