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三）
二月七日中午，我回到青島爺爺家的老房子。讀大學和研究生的時候，我總共隻回過青島兩次，都是在一年級。作為入職第一年，我覺得有必要回來給爺爺道個平安。爺爺生前的相片依然擺在經常使用的圓木書桌前。我拿起相框。相片中的笑容依然慈祥地看著我，激起我埋藏在心中久遠的彌足珍貴的記憶。我感到有點心酸，遂放下相框走出屋外。看著蔚藍的天空，奉主耶穌的名為爺爺的靈魂祈求，祝他能因多年侍奉上帝而得以進入天堂。
院子很幹淨。想來父親經常找人打掃。但野草長得有些高。我跑進屋子拿出一把剪刀想修剪一下。我沒想過連根勃起，隻是幫助它們打理得體麵一些。爺爺去世，我也不在的情況下，它們可是這裏唯一的主人。修剪完成，加上一路的旅途，使得我渾身疲憊。我從屋子裏搬出爺爺的太師椅，放在漸漸偏西的陽光足以照到的地方。全身蜷縮在椅子裏，不自不覺睡著了。
醒過來時，太陽已然落山。我拿出手機看一看幾點。這時，一封返鄉前自己發給自己的提醒短信告訴我要去取回爺爺留在教堂的聖經。老房子到教堂需要步行十分鍾。我在路邊買幾個小籠包，邊拿著吃邊前往教堂。走進教堂，老牧師正在講道。老牧師的父親曾是虔誠的浸禮會教徒。受父親影響，老牧師受洗成為基督徒，但和父親不一樣，他的教導是非宗派性的。作為爺爺生前的棋友，老牧師經常和爺爺一起下中國象棋，使得兩人的身邊時常聚集起一些教徒或象棋愛好者。此時，台下除了多數當地人，還有幾個中年韓國男性。一個半小時後，牧師講完。我走過去說明來意。
“小蝕，”老牧師驚訝地說，“沒想到已經長這麼大了。”
聽到我的來意，老牧師從旁邊一個抽屜裏拿出一本破舊的聖經給我，上麵帶著時用繁體時用簡體寫下的筆記。我謝過牧師，像懷揣著珠寶一般帶著聖經回家。
二月八日是除夕。上午我去母親家，給弟弟妹妹各包一份一千元的紅包。母親以我需要用錢結婚買房子為由，怎麼都不肯收下。我堅持他們收下，最後在每人五百元的基礎上妥協。下午到父親家給弟弟包紅包的時候，兩千元一樣變成一千元。父親和母親都邀請我晚上到各自家中吃晚飯。我一一推脫掉。陌生的繼父或繼母，陌生的房屋裝潢，弟弟妹妹好奇的眼光，與父母之間尷尬的沉默。一切的一切都讓我無法答應下來。
下午五點，我早早吃過晚餐，便回家閱讀兩頁約翰福音，朗誦兩首讚美詩。心中的荒涼略微減輕一些。我坐在椅子上想著前兩次回家自己都在幹什麼。好像每次都是自己一個人吃著從超市買回來的點心看春晚。我回到屋子想效仿往年一樣看電視，卻發現電視機已經不在。年久壞掉，被父親搬走了嗎。不得而知。到六點，夜色降臨，內心越來越壓抑。我關好房門，準備外出上網。正走下院門前的台階，手機鈴聲響起。
“小蝕，你在哪裏？”電話是嫻靜打過來的。
“我在青島。”
“青島。回家了呀，那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