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場,情場,官場 第九章(1 / 3)

市場,情場,官場 第九章

我和警察

這題目是朋友出的。一個作家很難拒絕“命題作文”。

我喜歡美國警匪片裏的警察。無論大邪大惡怎樣猖狂,最終還是要被正義和法律所製服,豪氣幹雲,痛快淋漓。而且唯警察才代表正義和法律,有時連他們的上司和權力都代表不了。他們鐵骨錚錚,藝高膽大,且不缺少人情味兒。

我很早就想寫一部中國的警探小說,苦於缺乏這方麵的生活,遲遲未能動筆。心目中隻是有了一些警察形象……因為我隻接觸過戶口警察和交通警察。

現在負責我們這一片的小王,三十多歲了,由於沒有房子還未結婚。老人因病臥床多年,全由他照顧,其孝順在當今年輕人中實不多見。有潔癖,從來不用別人的杯子喝水。當然也厭惡別人用他的杯子。到我家來從未喝過一口水,很坦率地講出自己的習慣,告訴不要沏茶。假如你出於客氣為他硬沏上茶也是浪費。他喜歡跟我談社會,談人生,談當今世界。讀書不少,喜歡字畫。是位“儒警”,可親可愛。隻是缺了點警察的威勢和盛氣。

過於盛氣淩人的警察可讓人討厭。“文革”期間,我去居委會領什麼票證,屆民們排著長長的隊伍。門口坐著一個年輕的警察,他懶洋洋地把兩條腿伸得很遠。領完了票證的老大爺、老大娘們,隻能小心地繞過他的腿,從牆邊溜到門口出去。我當時也年輕氣盛,領完票證後竟直走到門口前,盯著他那張傲慢懶散的臉:

“請你把腿拿開。”

“你不會從旁邊繞?”

“門在這兒我往哪裏繞?”

“怎麼別人都能繞!”

“那是因為你不懂禮貌造成的。”

“我要不挪開呢?”

“那你就得講出道理,是對國家發票證有意見,還是對居民來領票證有意見?為什麼堵著門口不讓人出進?”

他磨蹭半天還是把腿收起來了。那也是我唯一的一次和警察吵架。

由於經常騎自行車,所以跟交通聱察打交道的時候比較多。我以為在現代法製社會,沒有跟警察打過交道的人也許沒有。

有一次從幼兒園接女兒出來,因時間已晚,燈上車心急火燎地往家趕,不想闖了紅燈。突然從路邊的陰影裏鑽出一個警察來,心一慌下車的時候險些沒有摔倒。警察沒有看我,卻扶住了孩子:

“真漂亮啊,要是被摔著了你說怨誰?”

按當時的風氣,他可以把我訓一頓,也可以扣我的自行車,還可以讓我在道邊站上半小時。他卻隻說了句“下回注意吧!”就讓我走了。

多少年過去了,我還忘不了這件事,還感謝那位警察。可見警察表現他的善意,給人印象更深刻。

交通警察見人多,經事多,成年累月露天作業,較為辛苦,因而他們反應機敏,也富於幽默感一禁不住想找點樂子,讓自己輕鬆一下。

我見過一些這樣的場麵一一在過去,重要的路口都設有崗樓,崗樓裏有擴音器,外麵掛著髙音喇叭。警察坐在裏麵不僅靠搬動紅綠燈信號,還要用嘴指揮交通。大街上經常回蕩著他們的聲音,哪個車停下,哪個該靠邊……一農民騎著用水管自製的自行車,車上無閘,過路口減速就用腳去踹前軲轆。一用勁兒,鞋掌被桂掉了,他渾然不知繼續前行。電線杆上的高音喇叭裏便傳出警察的呼喊聲:

“喂,那個騎鐵驢的農民兄弟,回來,把你的閘皮撿起來。”

紅燈已亮,一穿著時髦的妙齡女郎騎著一輛嶄新的坤車,想闖過去。一枝獨秀地衝到了路口中央―這時髙音喇叭裏傳出一句響亮清脆的髒話:

“這貨”

“貨”一是天津罵人的話,說你是“這貨”,就是罵你不是好貨。

周圍的人發出一陣嘻笑。

那女郎把自行車一拐來到崗樓下邊,怒目圓睜:“哎,什麼叫這貨?你家裏沒有奶奶媽媽姐姐妹妹,他們都是這貨?”

警察很年輕:“誰叫你闖紅燈!”

“闖紅燈你就罵人?我就問你什麼叫‘這貨’?今天你不給我說明白咱沒完!圍觀的人群從旁起哄:“對,問他什麼叫‘這貨,!”

女郎得理不讓人,氣勢更高,路人越圍越多。崗樓裏的警察無言以對,可不肯認錯。

這時一老警察撥開人群,叫那女郎把事情的經過又說了一遍。然後不緊不慢,笑模悠悠地開口了:

“你不是問什麼叫‘這貨’嗎?聽我告訴你:汽車跟汽車相撞是大禍,自行車跟自行車相撞是小禍,你闖紅燈險些沒有被汽車撞上,是險肇事故,就叫這禍。明白了嗎?”

圍觀的人又向女郎起哄:“對,她就是彳這貨女郎一下子蔫了。老警察把她的車鎖上,鑰匙放進自己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