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張利也被推薦上了天津大學,又過了一年妹妹張梅被推薦上了北京外語學院。1974年那鳳琴從上海畢業後還到天津看望過張利,她話不多,有一句話重複了好幾遍:“太好了,你也上大學了!”
曆史真的具有戲劇性,二十多年後,張利的兒子竟和已是黑龍江大學副教授的那鳳琴的女兒都在13中的一個班讀高中。當她們在為孩子開家長會見麵時,激動地握著對方的雙手,一時不知說什麼好。時代不同了,那兩個孩子都在平等的競爭中考上了大學。現在張利的兒子已在澳大利亞讀完碩士,在那裏工作了。
“悠悠歲月,欲說當年好困惑。”張利每一次想起當年在每一次考驗自己的表現時,一點也不後悔,甚至還很自豪。也許現在的年輕人不會理解她當年的思想和行為,會認為她太傻了,太聽話了。前幾年每到正月初四那一天,她會召集一幫知青戰友去看望當年他們的營教導員金誌良,她對他說,你那句“共產黨員在好事麵前,是讓,而不是爭”影響了我一輩子。“現在這位老前輩已經去世了,但他的話我不能忘記!”張利說。她總是覺得就是在市場經濟的競爭環境下,也要講大局,講風格,講友情,不能把別人當成了自己的“地獄”。領導幹部和共產黨員更是應該有“先人後已”的風尚。否則和諧社會如何建設?範仲淹不是還講“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嗎?這時,我明白了,一個曆經風雨的老知青,“這樣執著究竟為什麼”。
張利很懷舊,當年在柳河的那些日子經常出現在她的夢中。大學畢業後,她被破格晉升為工程師,她參加的項目還得過全國科技進步三等獎,1985年她成為省科學院係統最年輕的副所長,現在擔任著省人大的專職機關黨委書記,但她值得驕傲的職務是在柳河幹校多種經營連當指導員。
入黨後她參加的第一次黨的生活,是以支部書記名義主持全體黨員會議,而她麵對的黨員,黨齡最短的都超過了她的年齡,他們那驚喜信任的目光,現在還時常閃現在她的眼前。那時她負責全連百十號人的工作、生活和進步成長,還管著上萬隻小生命,有豬馬牛羊,也有雞鴨鵝狗蜂,她為他們和它們的生存和發展操心,真得很累也很有趣。有一次剛生的小豬崽被狼叼走,他們跟著狼的腳印追了很遠,後來在狼的糞便裏發現了小豬腳,許多女知青當場都哭了。當年,張利是全連起得最早睡得最晚的人,也是全連流的汗水最多的人。
她說,如果不說謊的活,現在的我都佩服柳河的我的那種精神。列寧說過:“勞動是艱苦的,但是可以把人鍛煉成鋼鐵的教育。”動蕩的時代讓張利那一批人早熟了,也並不比他們的前輩遜色。她對我說起,她們連的青年中還出了許多大人物,當年養蜂的那個戴眼鏡的王曉東,現在是敬一丹的先生、華泰保險公司的總裁。1993年的8月,張利曾帶領108個當年的“小將”重訪柳河,他們中有市長、局長、廠長、教授、外交官。妹妹張梅當時就在美國紐約領館當領事。可他們在見多識廣後更珍惜當年在柳河走過的泥濘小路。
張利說,經曆是人生的一筆財富。當我們再次踏上柳河的小路時,我們深知隻有走過這段苦難的曆程,才有能力走出日後的泥濘、沼澤和蘆葦塘。
采訪結束後,張利給了我她的一篇回憶文章《我的第一次組織生活》,文中的最後一段落話很精彩,願和讀者們共饗――
“一個人通過艱難而獲得的精神價值,是一筆特殊的財富,由於它來之不易,就決不會輕易喪失。當他帶著這筆財富繼續生活時,他的創造和體驗會有一種更加深刻的底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