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久的牽掛(下)(2 / 2)

那年冬天,已經和在美國的妻子離婚的劉行軍當真把亞文背回了上海,和她結婚,幫她治病。他們幸福生活了十年後,劉行軍又患了肝癌,王亞文又千方百計地為做肝移植籌錯資金。勝輝把他們的故事告訴了當年也在合心屯下鄉的知青,在中央電視台“實話實說”節目的策劃人楊東平,他的同事張悅在她的“半邊天”節目中把這個故事推向了全國。於是被感動的許多人得知行軍得病的消息,自動捐款,再加上王亞文和親友們的積蓄,共湊了20萬元,劉行軍成功地進行了肝移植手術。這個真實的“小芳的故事”讓他們成為“2004年最能感動上海的人”。

成全了王業文和劉行軍的幸福並沒有減輕勝輝對合心屯的牽掛,從那次回去以後,他幾乎年年都要回去,有時一年回去兩,三次。2005年和2006年的夏天,他和當年在這裏插隊的老知青們,領著自己的孩子來到了合心屯,開展“新老知青返鄉支教”活動。那些孩子中有中學生、大學生,也有研究生。勝輝的女兒和許多知青的孩子參加了小知青的隊伍。老知青和小知青們捐款在村子建立了有1200冊書的知青圖書館和有兩台電腦的信息室。如今這圖書室和信息室成了村裏最主要的文化設施了,也許村裏的孩子們就住這裏走向外部世界。

勝輝這些大知青有意做了安排,讓小知青住進了他們珍愛的故居。小知青在日記中這樣記述:“我們這次的合心屯所住的草屋正是30年前的知青宿舍,如今歲月已讓它顯得破敗不堪,儼然一副危房狀態:草屋的牆已東倒西斜,屋頂有不少用板遮蓋的漏洞,窗戶的玻璃殘缺不全,用塑料布封著口。第一夜因為準備不充分,我們其中的六個男士不得不擠在一鋪炕上,兩人用一個枕頭、三人蓋一條被子,留給每個人的狹小空間迫使睡覺時手隻能放在胸前,翻身更是一種奢望。此時此地,聽到屋外的雨聲和屋內漏雨拍打窗沿的節能,真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是的睡慣席夢思的孩子們在這漏屋夜雨中,他們真該好好想一想了。想一想自己的前輩的過去,也想想自己的現在和未來。

第二天,他們一睜開眼睛就被熱情的農村孩子包圍了。他們教這些孩子學英語、學電腦,也教他們唱歌、跳舞、畫畫、彈琴。村裏的孩子們領著他們騎馬、幹農活,趕集,采野花。城市的孩子們感受到了北大荒土地的廣闊,也經曆了突來的風雨,他們是這樣記述的:“我們剛到的那天傍晚天氣突變下起大雨,氣溫驟降了十度左右,回宿舍的路上大家都沒帶傘,而且隻穿著夏天的單衣,在風雨交加中所有人都瑟瑟發抖,到後來甚至慘叫聲此起彼伏――這真是平生第一次被這樣凍到了骨頭裏。最終一群落湯雞跑到了屋裏,一個個蜷縮著發抖,此時炕已被燒得很暖,我們這才感到東北熱炕頭的魅力,趕緊一起擠上去。難怪老知青總說,當年最舒坦的事莫過於躺在熱炕頭上不出來。”

經風雨後,更知熱炕暖。這種真切的體驗對他們的人生都有意義。他們還和當年知青一樣自己起夥做飯,第一頓飯的菜譜是:炒土豆絲、炒豌豆、地三鮮、幹燒茄子,還整了兩盤西紅柿炒雞蛋,切了盤黃瓜和蔥蘸醬吃。老知青們很吃驚,這幫孩子還是很有生活能力的!在隻有十幾天的合心屯的日子裏,知青們發現自己的孩子忽然長大了!更沒想到的是孩子們,對知青運動有了新的思考。同濟大學的研究生張屹南提出了“新知青”的概念,他說:“我們這些當年上山下鄉知青的下一代人,應在新時代中同樣繼承父輩與農村建立的深厚友情,盡可能地走出城市,來到農村體驗交流,從而建立起農村與城市合作和溝通的紐帶。”

“新知青”們已經開始實踐自己的思想了。曲勝輝的隊伍越來越大。他說,現在有更多的孩子報名要參加每年的“新老知青返鄉支教”活動,有的孩子每年都去,海外的孩子們也開始報名。勝輝很欣慰,從一個人和一些人對一個村子的牽掛變成了更多人對農村、對農民和對農業的牽掛。這正是“新知青運動”的意義之所在。

還要交待的是,王亞文和劉行軍也和孩子們一起回到了家鄉,見景生情,他們恍如隔世。曲勝輝意外地碰到了回村辦養雞場的的大英子,歲月無情,物是人非,他們不知何言。他說:“我回大荒地了!”她說:“你怎麼不叫著我,多少年了,我也想去看看!”他說:“下次吧!”勝輝又懷著惆悵走了。他還會來的,就象老房子的燕子,飛走了,還會回來。

“天上下著細雨,臉上流著淚水,那夢中的小村莊,我又回到這裏……”這首由小知青們自己作詞作曲的歌,開始在合心屯,在上海,在老知青和小知青之間傳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