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父母似的劉大爺和大娘,槐鬆總是很依戀。在團裏,每逢年節,盡管團部熱鬧非凡,他總要回連隊陪他們老倆口渡過,他用歡樂排遣老人的寂寞。有一次為了趕回去,他趟了七個多小時半膝深的大雪,走了三十多裏路,終於趕上了除夕夜和老倆口一起吃年夜飯。1975年冬天,槐鬆帶著熱戀中的女友回連隊去聽取他們的意見,老倆口高興的不得了。在熱情招待之後,又把他們送到公路邊等回團部的客車,劉大爺怕他女朋友凍著,又脫下自己厚實暖和的貂皮帽子給她戴上,自己在寒風中凍了兩個多小時。槐鬆都結婚幾十年了,每每提起這件事,他愛人的眼睛裏還閃著淚花。
十年北大荒的生活讓王槐鬆經曆許多風雪嚴寒,又感受了人間真情的溫暖。1977年7月,他接到了調令,就要打起行李回家的時候,他遲疑了,他最不放心的是誰來關照劉大爺老倆口今後的生活,他們越來越老了。老人看出了槐鬆的心思,便說:“機會難得,你安心走吧,我們會有人照顧的!”槐鬆想起,劉大娘在山東老家有個侄子曾想來農場工作。他替老倆口給農場寫了報告,要求把侄子調來照顧他們。在槐鬆的調令到來之後,劉大娘侄子的調動問題還沒落實,他找到了農場領導說:“他的調動問題不解決,我是不會走的!”在他的一再敦促下,終於在槐鬆調走前解決了侄子調轉問題。在槐鬆離開農場的三十年裏,是這位侄子照顧老倆口的生活,最後為他們送終的。但是槐鬆和他們的聯係並沒有斷,在老倆口在世時,每逢春節和中秋,他都要為他們寄糖果和月餅。在劉大爺去世後,他們一家還從並不寬裕的生活費中每年節約500元,給劉大娘寄來,一寄就是十三年!
寄錢寄物也表達不了對親人的思念。1998年7月,槐鬆又回到了分別了二十一年的金沙農場。到了場部他又急不可待地回到當年他工作的連隊,在見到劉大娘的那一刻,雙方都情不自禁地伸開雙臂,快步上前緊緊擁抱,在場的場工會周主席拍下了這激動人心的一幕。這就是本文開頭時提到的那幅珍貴的照片。在劉大娘家,槐鬆還看到掛在牆上的許多他們一家的照片。1978年槐鬆結婚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結婚的照片擴放成12寸的彩照給劉大爺和劉大娘寄去,因為是他們第一個批準這個姻緣的。後來他們有了孩子,將孩子的百照、周年照和合家歡的照都寄來。現在這些照片都掛在劉大娘家的牆上,槐鬆對大娘說,我們自己都沒有好好保存這些照片,真是謝謝了!大娘說,天天看著這些照,我的日子也過得有意思!
農場熱情接待遠方歸來的遊子,他們問槐鬆有啥要求,他說,請劉大娘和我同吃同住。大娘第一次坐上小車、第一次住上賓館、第一次參加宴請,第一次和領導一起開會……槐鬆臨走前,她說:“孩子呀,這幾天,我得到了從沒得到了的東西,我就是死了也知足了!”她抱著槐鬆說:“你是我最孝心的兒子!”槐鬆說:“娘,你和大爺回山東老家時,一定到上海看看,我和妻子孩子等你們!”可是大娘沒有實現母子團圓的願望,於2003年6月去世了。說到這兒,槐鬆流下了眼淚。
槐鬆平靜了一下心情,他說,北大荒天冷,但人情暖。正因為有了劉大爺劉大娘這樣的真情,我們才能在黑土地上生根發芽,長成一棵棵的大樹。回到城市裏,比當年溫暖多了,可真情少了,我們時常能感到一種寒冷,比北大荒還冷。這正是老知青經常集會,總想回去看看的原因。我們在懷念真情、尋找真情、呼喚真情,因為真情是和諧社會的靈魂。
去年的8月,王槐鬆懷揣著和劉大娘相聚的那張照片,他又回到了北大荒,又回到了金沙農場。他來到離老一連10裏地的奶子山南坡的那片墓地,他找到了劉大爺和劉大娘的墳墓,擺上劉大爺愛喝的二鍋頭和劉大娘愛吃的糕點,又點上三柱香,他說:“大爺大娘,你們遠方的兒子又來看你們了,我永遠不會忘記,你們給我的愛,給我的最寶貴的真情!”
這時風吹鬆濤,如浪滾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