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二
我們為自己哀惋更為自己驕傲
這是《我們的故事》的續集,上一集寫了六十幾個故事,這一集又寫了五十個故事,總算完成了要寫一百個北大荒老知青故事的夙願。但是,我的心緒還是平靜不下來。
今年的12月22日,毛主席發出“知識青年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很有必要”的指示整好40年,各大城市的知青都自發地組織紀念活動。每一個知青自然要對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那段曆史進行回顧,但結論卻大相徑庭。也許曆史都是自己寫的,而結論要由後人來作。不過今年5月15日在上海美術館舉行的《青春敘事――知青油畫展》卻石破天驚地對知青運動發表許多精彩的論斷,不僅用那些有震憾力的藝術形象,還有諸多名人在展覽序言中的表述。
這個頗具曆史意義的展覽,因發生了四川汶川的大地震,影響力有所減弱,但畫家和評論家對知青運動的新認識卻長久地寫在曆史上。這裏,我要摘述他們的意見,因為我是紀實文學作家,更習慣用別人的言與行表達自己的思想。
“四十年前興起的城市青年大規模的上山下鄉運動,是影響中國曆史進程的重要事件。一千七百萬中學畢業生以及他們的家庭,都深深地被卷入這場聲勢浩大、無可避讓的社會運動中。一代青年由城市而鄉村,由學校而社會,告別父母和家鄉,走向田野與農村。短則幾年,長則十幾年,他們在中國邊遠地區和窮鄉僻壤中揮灑汗水,辛勤勞作,磨練身體和意誌,收獲成熟與堅忍。”
――周禹鵬(上海市人大常委會副主任、原黑龍江建設兵團4師42團上海知青)
“老三屆知識青年以花季年華,參予了農村、邊疆的社會主義建設,他們有過歡樂、幸福、愛情的回憶;也有失敗、挫折、失戀的回味;他們英勇過,也懦弱過;他們偉大過,也世俗過;但無一不真實過……十年際遇,宛若隔世,已經雲淡風清,可甘苦猶存。一生難泯,十年無悔,恰宛如隔日,恍然曆曆在目,造就了一代人的堅毅、質樸、自律和犧牲精神,升華了此生不渝的理想境界追求。”
――馮遠(中國文聯副主席、原黑龍江兵團5師55團上海知青)
“所謂知青運動,是社會的隱痛、時代的敗筆;數千萬知青以光榮始而被遺棄終。我們不是革命者,但親曆革命的後果;我們不曾參予建設,但個個目睹了背後的代價;過去三十年,社會已經草草地安頓並打發了知青一代,此後人到中年晚年,一事無成,既不如上一代標榜革命而創建國家,也不及下一代,能以可度量的各種專業標準躋身國家棟梁。從祖國花朵、紅色青年,直到回歸芸芸草民,其中千分之一,略有所為。”
――陳丹青(旅美畫家、原江西寧都黃石公社石子頭大隊插隊上海青年)
“在人類曆史上有因為戰亂和災荒的人口大遷徙,但從來沒有過一次人數如此之眾多、時間如此漫長、以純粹年輕人為主體的如此壯觀的生命大遷徙。這樣的事情,過去未曾有過,今後也不會再發生。中國曆史上未曾有過,人類曆史上也未曾發生。上山下鄉運動,是用青春、熱血和生命譜寫的曆史強音。”“知青們用自己的聰明才智給荒原帶來文明,用自己尚未完全發育成熟的身軀,在黨和國家最困難的時候,支撐了共和國的大廈。他們不僅將青春甚至將自己的生命托付給了自己為之奮鬥、深深摯愛的土地。曆史不會忘記知青,也不該忘記知青。”
――毛時安(上海美協理論藝委全主任)
我看以上各位從不同角度對知青運動的評價,大體涵蓋了對知青運動的各種意見。說出了我想說又說不好的心裏話。對這個問題,我還有一個自己的“發明”。在看電影《集結號》時,我淚流滿麵,不僅是為連長穀子地的那四十幾個為掩護大部隊撤退而犧牲的戰友,也為我們那些為承擔國家困難,而在農村、邊疆堅守十年左右的二千多萬(城市知青加回鄉務農的知青)戰友難過,如果不是鄧小平吹響了“集結號”,我們返回了城市,不知還有多少戰友,還要在那裏獻完青春獻終身,獻完終生再獻子孫呢!事實就是這樣,是以犧牲二千萬知青的青春為代價,在國家經濟陷於崩潰的邊緣的時候,保持了國家的穩定和經濟的恢複和發展。試想,如果無學可上、無業可就的二千萬青年人遊蕩在社會上,中國又是什麼樣子。我的“發明”,沒有藝術家和理論家說的那麼講究,但確是大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