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赴後繼(2 / 3)

這時,孫德軍、張豔芬和連裏的十幾個人都趕來了。孫德軍看著三個戰友都沒有了動靜,一下子急了眼,他抓著井繩也要下去。這時張豔芬一把拉住了他,“井裏可能缺氧,不能再下人了。”身體衰弱的小張最先發現了問題,可能是久病成醫了。因為先天不足,一幹活她就有上不來氣的感覺。這時全連年紀最長的農機排長劉忠久,也上來製止孫德軍。其實他也不比知青大幾歲,劉排長是從吉林省梨樹縣入伍的老兵,1966年3月轉業到勤得利,在10連當拖拉機手,家也安在10連。他和孫德軍關係挺好,經常叫孫德軍到家裏吃飯。去年冬天的一天,他對孫德軍說,兵團要建六師,27團也要抽人建新連隊。他問德軍去不去。德軍說,你要去,我也去。這樣他倆一起報了名,一起來到了這片荒原。老劉和知青一樣激情燃燒,並和他們同甘共苦了兩年。這時,劉忠久推開孫德軍,把井繩綁在自己腳上。他說,我下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一聽我沒動靜,趕快往上拉。孫德軍和井邊的戰友試探著一邊往下放井繩,一邊聽著劉排長的聲音,大概下到十多米的時候,他突然停止了喊聲。

“快往上搖!快往上搖!”孫德軍聲嘶力竭地大喊。幾分鍾就把老劉搖上來了,他頭已掉在水裏,繩子還拴在腿上,滿臉的青紫色,呼吸已經停止。他們馬上把他平臥,給他做人工呼吸,又是壓胸,又是對嘴吹氣,可還是沒醒過來。孫德軍抱著劉忠久的遺體大哭,然後自己也昏倒過去了。井台上一片哭聲。

“不能哭了,快想辦法撈人!”這時北京知青中又站出一位勇敢者,他叫關勝波,是知青中一個有勇有謀的人。這次他把繩子綁在自己的腰上,又在手腕上拴一條繩。如果感覺不好,他在下麵一拉繩,就把他拽上來。結果他剛下到六七米處就上不來氣了,他向下一拉繩,上麵的人趕快就把他搖上來了。他臉色鐵青地對井上的戰友說:“不能再下人了,下麵沒有氧氣!誰下去都得憋死!快到別的連隊找人來撈人!”

關勝波的話提醒了大家,他們分了幾夥人到附近的11連、12連和他們的老連隊10連去報警。這時已經從昏迷中清醒的孫德軍向12連跑去。最先趕來救人的是11連指導員段成君領著的一夥人,這已是兩個多小時後了,這些連隊都在10多公裏之外。他們用鉤子、杆子和繩子終於把掉在井裏的四個戰友撈了上來。他們早就死了,都是窒息而死的,臉色青紫,滿麵的痛苦表情。這時天色昏暗,井台上慟哭聲也讓天地動容。起風了,那風刮過草灘,刮過樹林,發出呼嘯的聲響,撫遠荒原也在為年青生命的不幸失去而哭泣。

幾天之後,追悼會在10連舉行,望著擺在麵前的四口棺材,全連的人無論是知青還是老職工都在痛哭。三個知青的親人也從北京和天津趕來,梁希清沒有父親,他哥哥來了。方寶發也是隻剩下寡婦媽,他的姐姐來了。秦向東在部隊工廠當木匠的父親來了。他們怎麼也想不到自己這樣年青的親人就這樣死在了北大荒!他們失聲痛哭。最讓人揪心的是,劉排長愛人的哭聲,她抱著剛出生不久的孩子,領著還不到一歲的孩子,來向自己男人的遺體告別,她哭得死去活來。

青龍河畔堆起了四座新墳。來自北京和天津的親人拿著幾件親人的遺物回家了。34連又恢複了平靜,大家都埋頭幹自己的活了。女生害怕,不敢在自己的宿舍住,沒有辦法,連裏把幾個女生的鋪搬到男宿舍,安排在對麵的炕上,中間掛上毯子。開始,那口井誰也不敢用,後來也用了,沒有辦法,不可能到幾十裏外的別的連隊打水。

孫德軍回憶說,那幾個戰友的親人是流著眼淚走的,他們本來提出要追認死去的四個人為革命烈士,可團裏經過研究又請示上級,還是沒有同意他們的請求,每人隻給了幾百元的補助就讓他們走了。上級認定,這是一件人身傷亡事故。他們請雙鴨山礦務局的檢測部門做了技術鑒定,事故的原因是井下缺氧,窒息而死。平時井經常用,空氣經常流動,下麵不缺氧。正好那些天,大多數人都到老連隊收麥子了,井沒怎麼用,結果惰性氣體下降,井下氧氣很少了,一下去人就窒息了。其實當年哈爾濱家家挖菜窖存菜,也發生過這樣的死亡事故。原因都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