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遙遠的三江彙合處(2 / 3)

張盾當然高興,這之後,他們分別給家裏寫信報喜。不到一個月,劉老師很為難地告訴張盾:“咱們上次訂的事恐怕不行了,我二姐不同意……”張盾馬上說:“不處也沒關係,咱們還是好同誌!”細心的田教導員發現了張盾情緒上的變化,他說:“別上火,我再給你介紹一個。”他在汽車隊當指導員時常跑同江,認識一個姓崔的小學女老師,和張盾同歲,人特別好。他給張盾看了她的照片,人長得健康也忠厚樸實。張盾同意和她見麵。

於是那一天,他隨著老田走進那間草房,見到了崔玉春,她身穿一件藍趟絨外罩,一條黑色褲子,和一雙高腰舊皮鞋。她臉色紅潤,形象也不錯。老田問他,怎麼樣?他點了點頭。接著他又見到了她的父母和她的一大幫親屬。人家問他搞對象什麼條件,他說了三條:一、政治條件要好,家庭出身工人或貧下中農;二、身體也好,而且能幹活;三、結婚能到上海一趟,見見我的父母。張盾說完條件,崔玉春的大嫂首先表態:“我看你們倆行!”她的兩個妹妹也表示讚同,這時崔老師老父親說:“我看挺好,就這麼著吧!”這時屋裏屋外一片笑聲。

第二年的3月15日,張盾和崔玉春回上海旅行結婚。回來後,他們把家安在同江借的一間小屋裏,張盾又回到了離同江100裏外的59團中學上班。同江早就看中了張盾,他當時是全師出名的優秀教師,曾到各團的中學介紹過經驗,同江要調,農場堅決不放,這拉鋸戰持續了五年,這五年,小崔搬了9次家,生活之艱難一言難盡。

張盾特別記住了1976年7月26日那一天,突然有一個知青跑到學校對他說:“你愛人生小孩兒了!快回同江看看吧!”那時同江和兵團之間不通電話,崔老師的妹妹在商店工作,她請進城買東西的59團的知青快給張盾報信。張盾高興地向百裏之外的同江走去,他把自己所積攢的30元錢放在貼身的衣袋裏,要到同江給小崔和孩子買禮物。他邊走邊給女兒想好了名字——“張雪蓮”!因為他喜歡北大荒的漫天大雪,更喜歡在雪中開放的那黃色的小花。經過9個小時的爬山涉水,他終於見到繈褓裏的女兒,撫摸著她那嫩紅的小臉,他禁不住流下眼淚。

現在已從佳木斯大學畢業的大女兒雪蓮和上海華東師大畢業的二女兒曉蕾,都在上海工作,她們總盼著能和父母在上海團聚。其實張盾是有機會回上海的。1973年9月在推薦工農兵大學生時,團直中學隻有一個名額,群眾投票和領導推薦都是一個人:張盾。那時他的工作特別出色,一個人教4門課,還自編教材自製教具,課講得特別生動,學生們都愛聽。一個學生因犯了紀律被班主任叫到辦公室批評,上課鈴響了,下一堂就是張盾的地理課,那學生央求班主任:“讓我去上張老師的地理課吧!下了這堂,你怎麼批評我都行!”這回又是學生家長來央求張老師了,聽說他就要上大學了,那天晚上他們來到宿舍找他:“張老師,我們知道你應該去上大學,可你走了,我們的孩子怎麼辦?”這一夜,張盾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第二天一早他就找學校領導說:“這次上大學我不去了,安排其他同誌吧!”許多人替他惋惜,說他太傻,“張盾簡直是個‘張鈍’!”在接替他的同誌要去上大學時,他還在埋頭備課,這時他突然聽到窗外有哭聲,跑出去一看,一個淘氣的學生腳踩上了釘子,他背起這個胖孩子,把他送到醫院,為他付款,上藥,又把他背回家。這個學生哭了:“老師你為我們,連大學都不去,我再也不淘氣了!”

1977年恢複高考以後,張盾還有機會上大學,上海重點學校的老高三的畢業生,又一直在教育的崗位上,他考什麼學校都沒問題,可那時已經在農場教育科工作的他,全力負責所有考生的複習和報考事務。有一次他到省城開會,因大雨被阻隔在同江,他想起晚上還有他的一堂輔導課,連家也沒回,冒雨走回農場,當同學們知道他走了100裏回來給大家上課,全場一片掌聲!連著兩年,他把一批批的戰友送上大學,1978年10月,當他把最後一份錄取通知書送到30裏外的一個老知青手裏時,他和他一起流淚,為他高興,也為自己悲傷!他年齡已過限,再也沒有參加高考的機會了!一直到1995年,已經在同江一中當了十二年副校長的張盾才拿到省教育學院的本科函授畢業證書,那一年他已經48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