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知青詩人到藝術團長(1 / 3)

從知青詩人到藝術團長

有這樣一個知青,他曾是“天下第一團”的戰士,現在是“天下第一團”的團長。

他當戰士的那個團是黑龍江建設兵團的18團,即上個世紀原蘇聯援建的友誼農場,就生產規模來說,現在也是全國最大的農場。當年曾被稱為“天下第一團”。

他當團長的這個團是中國廣播說唱團,已故的相聲大師侯寶林、郭啟儒、劉寶瑞、馬季,現在中國曲藝界領軍人物薑昆、馮鞏、李金鬥及藝術名流陳佩斯、朱時茂、鞏漢林、王馥荔、殷秀梅、滕矢初等都是這個團的人,因此這個團也被稱為中國曲藝界的“天下第一團”。

現任團長就是當年下鄉到18團的哈爾濱知青別閩生。

大概凡是當年的兵團戰士,都在《兵團戰士報》上讀過別閩生的小詩。說來有趣,別閩生能調到中央廣播說唱團就是因為他寫了些小詩。和兵團另一位知名的知青詩人郭小林不同,別閩生寫詩沒有家學淵源。他的父親是位1940年參加革命的鐵道兵營長,母親是1946年參加革命的鐵道兵軍醫。1952年,那時父母正在福建修鷹廈鐵路,別閩生就出生在軍營中,這正是他叫“閩生”的緣由。

1958年別閩生又隨父母轉戰到北大荒,開始了向荒原開戰的偉大戰鬥。那時父親在農場當場長,他先認識了地裏的莊稼,後認識了字,他學會的第一首歌謠是:“北大荒真荒涼,又有麅子,又有狼,就是缺少大姑娘。”後來他又隨工作調轉的父母在哈爾濱落戶。他並不覺得這偌大的城市比荒原更可愛。

1968年的上山下鄉運動正隨別閩生的心願,等不及本校動員,他就跟著外校的同學跑到了29團,一個月後又被趕了回來,跟著本校的同學到了友誼農場(18團)。他原想到密山、虎林一帶去找尋父親創辦的農場,可他們學校隻能去友誼。他和同學們被分配到38連,這裏離團部40裏,離營部20裏,條件十分艱苦,100多個男生都住進了拖拉機保養庫。白天下地幹農活,晚上連裏總開會。回來後,一個個累得倒頭便睡。別閩生點起小油燈,讀書、寫詩。早上起來,大家都看著他大笑,鼻子眼裏都是黑的,用手一抹,滿臉黑乎乎的,像個小鬼似的。他再看挨著他睡的人,也是滿臉的油煙灰。他沒錢買煤油,從機務排要的柴油,燈光挺亮,可油煙特別大,結果把大家都給汙染了。

開始戰友還有怨言,可看了小別發表在連隊黑板報上的小詩,都說這小子沒白點燈熬油。後來他的詩竟登上《兵團戰士報》,全連轟動了,沒想到這小子這麼有才!

別閩生寫詩有兩個老師,一個叫李樹棟的,他中學的語文教師,告訴他多讀書;再就是哈爾濱太平橋下有個舊貨攤,小別在那裏發現了幾本《詩刊》和《解放軍文藝》,那上麵的詩小別讀了一遍又一遍,後來就成了他在連隊寫的那些小詩的摹本。

別閩生最早在《兵團戰士報》上發詩是1969年,具體哪一首他已記不得了。我手頭保存一本兵團政治部編印的詩集《軍墾曲》,那上麵有我的兩首詩,而收入詩歌最多的是別閩生、蔣巍、郭小林、麼樹森等。隨著時代的變遷,那其中多數的詩,已不忍卒讀了,可別閩生的詩現在還令人欣喜,比如那首《秋收》——

一鉤彎月天上掛,

多像咱手中那把刀。

天上的星星眨笑眼,

哈,莫非豐收的喜訊它也知道。

啐一口唾沫擦擦掌,

挽一挽袖子彎下腰,

渾身的幹勁兒,順著刀把往外冒。

嗬,星更密,月更高,

銀鐮上鉤著豐收的笑。

雖然離天亮還早得很,

可是嗬,咱心裏都有一輪紅日照。

因為發了幾首小詩,小別受到連隊領導的重用——經常被領導留下寫批判稿,那時開批判會是連裏的主要政治活動,經常變換批判對象,讓領導很為難。有了小別,連隊領導省心多了。但地裏的活很忙,每次隻給當農工的小別半天時間,其實寫批判稿對他來說已輕車熟路,更多的時間,他用來寫詩。

他寫的都是反映知青勞動生活的詩,那詩很輕快明麗,但實際勞動卻是很艱辛的,小別是把幹活的好手,農田的活都會幹,場院上更是技藝超群。他三撮子小麥裝滿一麻袋,每袋160斤,一氣可裝20袋,用稱一量,十多袋一兩不多不少,隻有幾袋少一兩。能幹,也能吃,他的最高紀錄是,二兩一個的饅頭,一頓吃七個半。白天的拚命大幹並不影響他寫詩的積極性,大概是1971年的一個冬夜,他為迎接黨代會,連夜寫了一首長詩。第二天漫天大雪,連隊通訊員未能出勤,他請了假,蹚著沒膝深的大雪走了20多裏路到了營部,自己把詩稿投進郵箱,再冒雪走回來連隊時,天都快黑了。可惜,這首詩並沒有被報刊采用。

1974年已經當上農工班長的別閩生被調到了18團文化站,當上專職創作員,主要任務是給團文藝宣傳隊編節目。他當時的知青同事,有後來成了著名作曲家的李黎夫(寫過電視劇《雪城》的主題歌《心中的太陽》)和中國傳媒大學播音學院副院長的傅程教授。那時的小別特別努力,每天都起早貪黑地寫。據當年宣傳隊的同誌回憶,他寫的一首歌頌浙江女知青陳月玖生前為北大荒建設忘我奮鬥,死後把自己的骨灰埋在雁窩島事跡的長詩,每次演出都使朗誦者和觀眾一起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