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別閩生的命運和祖國的命運一樣,發生了根本的變化。那一年在哈爾濱舉行的一次曲藝調演中,薑昆被馬季發現,破格調到了中央廣播說唱團當了演員。已經十多年沒進新人的說唱團立刻有了活力,後來團裏提出再從人才濟濟的北大荒調幾個創作人員。當時團裏的創作室主任趙連甲又赴佳木斯,為感謝黑龍江建設兵團對中央廣播說唱團的支持,同行的還有侯寶林、郭全寶先生參加的演出小組。當侯大師和郭先生站在拖拉機上為人山人海的18團的職工演出時,別閩生也擠在人群中擊掌叫好。
演出後,趙連甲找到了兵團宣傳處,向他們要能寫曲藝唱詞的知青,處裏的文化幹事說,沒有專門寫曲藝唱詞的。老趙說,寫詩的也行。這位幹事想到了18團的別閩生,他寫的小詩很有生活,很有情趣。這樣老趙就帶著小別的那本貼著在報刊上發表的80多首小詩的剪報本(還有其他幾個知青的詩作),回北京了。
1976年12月10日,別閩生揣著中央廣播事業局的調令去北京報到。那兩位鐵道兵老夫婦到哈爾濱火車站為兒子送行,他們不相信就憑那些個小詩,閩生就能“一步登天”。別閩生真的進京了,坐在公共汽車上,望著雄偉的天安門,他竟流下了眼淚。走進廣電總局的大門,在向武警戰士遞上報到的介紹信時,他的手心都是汗水。再走進廣播說唱團那棟舊樓,他看到了侯寶林、郭全寶、馬季、唐傑忠、李文華、郝愛民等藝術家,這些仰慕許久的偶像,讓他激動得心跳都加快了。別閩生說,當時的情景,就是劉姥姥初進大觀園。薑昆握著他的手說:“這回,我們又成戰友了!”這時他的心情才漸漸平靜下來。
在冷清的創作室安下一張桌子,24歲的別閩生沒日沒夜地伏案工作,他先通讀所有能讀到的曲藝唱詞作品,邊讀邊記,以後又照貓畫虎地寫起來。當時說唱團的曲藝形式有單弦、京韻大鼓、河南墜子、山東琴書、西河大鼓,因為薑昆愛人李靜民調入,又增加了二人轉(她曾是16團宣傳隊的骨幹)。別閩生樣樣都學,樣樣都寫,而且寫得有模有樣,既繼承了傳統,又有了自己的特色,連馬增慧都唱他編的本子。上個世紀的七、八十年代,正是中國的又一次文藝複興,為群眾喜聞樂見的各種曲藝形式都得到發揚,別閩生也大展才華。後來又一位兵團詩人麼樹森也調進了創作室,他們成了新一代曲藝作家的代表,他們創作的節目在電台電視台經常演出。
別閩生看到詩壇的活躍,也情不自禁地寫了一組詩《風雪篇》,寄給了《北京文藝》。怕團裏人說自己不務正業,他用了筆名,聯係人:北京商機廠權紅,那是他愛人的名字。編輯很欣賞這組詩,但懷疑北京的工人怎麼會熟悉東北農村的生活,便通知作者麵談。別閩生隻好露麵了。這組詩後來發表了,別閩生得了70多元錢稿費,這是他寫詩十多年,第一次得稿費。然而為了更集中精力創作曲藝作品,他還是放棄了詩歌創作。
別閩生的勤奮還是沒能挽救中國曲藝的衰落。演出市場的不斷變化,讓曲藝唱的曲種的演出空間越來越小。他們團到外地演出,人家隻要相聲、小品和通俗歌,曲藝中唱的節目白演,也不想要。這時已經當了說唱團團長的薑昆對無事可做的別閩生說:“你來當團裏的秘書吧!”別閩生走馬上任了,在連隊給指導員寫批判稿的經驗讓他得心應手地承擔了團裏所有的官樣文字,更麻煩的事是處理團裏的行政事務,最難的事是為每場演出“打地兒”。他曾半夜起來到火車站排隊,為到外地演出的同誌們買火車票。每次到外地演出,他都先去為大家安排食宿和演出場地,他要和各種演出商和“穴頭”打交道。為了保護團裏和演員的利益,他和這些人軟硬兼施,明爭暗鬥。他學會了對付各種演出騙子,連蒙帶唬的、威逼利誘的、下跪求情的、他都一一把他們擺平,而不讓團裏受損。為了擴大演出市場,他跑遍除西藏外的各大省市。剛剛進入市場,大家的收入都不高,薑昆每場30元、相聲演員20元、曲藝演員15元、演奏員10元、秘書12元。可大家都很愉快,因為觀眾還需要他們。
在實踐中,別閩生被大家認為是團裏最肯幹最樸實的人,他很快當上了說唱團的副團長。2002年初,他又被任命為說唱團的團長,當領導找他談話時,他“腦袋都大了”。誰能知道,“寧帶千軍萬馬,不帶十樣雜耍”,藝術院團長是最難幹的活兒,在“大腕”如雲的說唱團當一把手就更難了。“和以前的團長馬季、薑昆比,我算什麼呀!”別閩生心裏一個勁兒嘀咕。他又“生不逢時”,當團長不久北京就鬧“非典”,總團年初給下達100萬的演出利潤收入指標,就要泡湯了。“非典”禁令還沒解除,別閩生就帶著大家到外地演出,已經調到中國曲藝家協會當分黨組書記的薑昆親自出馬,馮鞏、鞏漢林、李金鬥和團裏其他主要演員也爭著參加,第一站是十分偏遠的甘肅省平涼縣。然後又跑了許多沒有演員願意去的地方。
年底全團演出收入近300萬元,純利潤超過100萬元。別閩生和說唱團受到總團的表揚,領導班子還得到6萬元的獎金,他把這獎金發給全團每人1000元,他和大家一樣1分都沒多拿。他知道,沒有大夥兒的捧場,什麼事也幹不成。這之後,別閩生又被任命為中國廣播藝術總團副團長兼說唱團團長。誰也沒想到,老實厚道的別閩生在群英薈萃的廣播電視藝術界能當這麼大的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