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一個家庭的非戲劇性劇本(3 / 3)

可後來小五還是被上海的巡回醫療隊趕回了家,當時本來就有心髒病的小五,又得了風濕病,關節都腫了,連走路都困難了。醫療隊的醫生說:“你這樣下去很危險了,快回上海住院吧!”她隻好走了,想盡快治好病,好回來為鄉親們服務。

回家後,她和母親住進了同一家醫院,她的心髒病也犯了。正好二機部的部長劉偉來上海檢查工作,聽說老幹部王河所長的老伴和女兒都住院了,前來看望。劉部長知道了老王的五個孩子都下鄉到邊疆了,很感動;而小五病的這麼重,他心裏也很難過。在醫院,他就給老王下達了命令:“小五病這麼重,不能回去了!”他當即給上海的一家部屬軍工廠打電話,安排小五病好後,到這個工廠的醫院工作。當場小五痛哭,隻是因為,她要離開她心愛的盤長溝了。

小五是1972年春節前離開那個生活了三年的小屯的,那天大雪紛飛,全村人都出來為她送行,大家都流了淚。馬車已經過了屯前的那個小山坡,大夥還站在風雪中,目送她消失在遠山中。一路上,小五的淚水也沒幹,她覺得欠了鄉親們一筆債呀!

1973年7月。

讓我們的目光再轉到遙遠的內蒙古大草原深處的豐鎮縣。這回我們要說到王家的大哥王曉河,因為我沒有直接采訪到他,不能為讀者提供更多的細節。大概是這樣,這個英俊的小夥子是上海交大附中的高才生,又帶頭到了最艱苦的內蒙插隊,到了隊裏,因為特別能吃苦,又有工作能力,很快當了生產隊長,還被借調到縣團委工作,那年實行推薦優秀工農兵上大學,王曉河理所當然地被貧下中農推薦了,而且分到他們縣的招生指標是上海複旦大學。可王曉河拒絕了對自己的推薦,他極力推薦自己的另一個同學,他的理由是他的表現不比我差,而且他的父親是交大的老黨委書記,文革中受盡磨難,他們家的困難很多,他回上海讀書還可以照顧家。

當時,來招生的老師很為難,他隻好如實向學校報告,校方非常感動:“這兩個知青,我們都要了!”為此他們又給豐鎮增加了一個指標。就這樣曉河到複旦大學哲學係讀書,畢業後,被中央黨校選中,很快成了這個學校最年青的局級幹部之一。

這之後,大姐也被推薦上了南京大學工學院;二姐、小哥都因為有病分別於1976年1980年返城了。

隨著文革的壽終正寢和上山下鄉運動的終解,王家又恢複了平靜的生活,經過十年的風霜雨雪的鍛煉,王家孩子個個都有出息,老爺子很安然,可老太太卻在磨難中病情加重,過早去世了。

1998年3月。

我們的故事沒有完,請讀者再把目光轉到那個叫盤長溝小屯子,這一天,全老鄉們都跑到村口迎接一位貴客。35年前,他們就是在這裏把她送走的。“小王大夫回來了!”大家奔走相告。是的,當年的赤腳醫生王再放真的回來了,還帶來她的丈夫胡曉輝,他當年是吉林省榆樹縣四排子鄉插隊的上海知青,後來當了兵,轉業後在一家研究所當黨委書記。

這次他們夫婦回家省親,先到了吉林又到了黑龍江。當年相識的老鄉一個個地和小五擁抱,每一個人都是淚水盈盈。更讓再放難過的是,三十多年了村裏變化不大,老鄉還是住在那那些陳舊的土房裏,學校、衛生所也都是老樣子,經濟不發達,老鄉的日子還很窮。她和先生商量,想盡自己所能為要家鄉做點實事。

那一年的7月,再放又來到了盤長溝,還帶來了上中學的女兒,她說要給她補上最重要的一課。她把自己的積攢的五萬元交給了縣裏,請他們再支持一下,給盤長溝修條路。“要想富先修路。”可隻靠村裏自己的力量,辦不到。

第二年,這條從盤長溝通向公路的7公裏的鄉路修成了,王再放沒來參加通車典禮,也謝絕用她的名字來命名這條路。當時在黑河市(原愛輝縣)當局長的9個上海老知青代表她為公路剪彩。

已經退休回家的氣象局副長高福標向我介紹了當時的盛況。他說,再放和丈夫都不是大款,他們能捐資修路,把當地人都感動了。那錢是他們從生活費中擠出來的。

高福標說,在這條路的邊上立一個碑,那上麵刻著王再放寫的三個字“湧泉路”。“滴水之恩湧泉相報”,這就是我們所有老知青對關愛過我們的鄉情的情義,當然也包括王家的五個戰友。

紙短情長,文章已經不短了,但王家的知青故事隻是說了些片斷,隻能以後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