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毛女”和楊各莊的鄉親們(1 / 3)

“白毛女”和楊各莊的鄉親們

我在上海美術館簽名售書,來參觀“青春敘事”――知青油畫邀請展的老知青很多,順便買我的《我們的故事》。有一位叫蘭萃的女士,拿到書後,翻看了一下目錄,馬上問我:“你怎麼沒寫我們19團的白毛女?”她曾在這個團當過營教導員,團宣傳隊的“三巨頭”――蘇洪傑、毛佩玲和柯宏都是他的朋友。

我說,找過他們,就是找不到。她馬上拿起手機,真是巧了,蘇洪傑和柯宏正在哈爾濱的街頭上散步,老柯到黑龍江旅遊,去看望老戰友。我立刻拿起蘭萃的手機對告訴老蘇,回哈爾濱後,立刻就去采訪他。兩年前,我曾找過他,當時,他剛從哈醫大二院黨委副書記的崗位上退下來,然後去了海南。電話中約定,他回來時詳談。可是後來再也沒聯係上。

我對“白毛女”的關注始於上個世紀七十年代初,19團的芭蕾舞《白毛女》第一次在佳木斯的兵團俱樂部演出,我也是第一次在舞台上看芭蕾舞,對這種用腳尖跳舞的藝術十分好奇。幕間休息時,我竄到後台看熱鬧,隻見滿臉汗水的“白毛女”還在牆上壓腿,腳是高高舉過頭頂的。盡管化妝很誇張,但她驚人的美麗,還是讓我心跳。穿著對襟褂子,戴著白毛巾的“趙大叔”正在招呼大家做好上場的準備。當時我還不知道他是我的老鄉。

現在“趙大叔”――當年19團宣傳隊的隊長蘇洪傑就坐在我的麵前。三十八年過去了,他一點不像年過花甲,在講述過程中,他還給我表演了“前鶴立”、“後鶴立”等幾個動作,還是那麼有“範兒”。

老蘇是哈爾濱三中的1966屆高中畢業生,當年就是學校的活躍人物,曾代表三中在“哈夏音樂會”的中學生專場獨唱過《牧馬人之歌》,他還是學校冰球隊的1號守門員,2號守門員就是後來成了著名作家的蔣巍。老蘇是1968年11月3日下鄉到19團(857農場)一營8連的,當過農工,養過豬,也開過拖拉機。

蘇洪傑回憶:當時,連隊文化生活相當泛味,整天搞階級鬥爭教育,平時隻能聽收音機裏的“樣板戲”。到了晚上,躺在著炕上,大家輪流講故事,什麼“上海大盜”、“梅花黨”、“第二次握手”,一聽就是大半夜。團裏為了解決這方麵的問題,要舉行知青彙演,先在營裏演,我也成了宣傳隊的一員。

我還清楚地刻記得,在我們一營彙演時,當時4連宣傳隊有一個叫徐玲的寧波女知青,表演了一個獨舞節目――芭蕾舞《白毛女》的選段“北風吹”。她的腳尖在台上一轉,立刻在全營引起轟動。無獨有偶,在全團的彙演中,三營宣傳隊也演出了芭蕾舞《白毛女》的片斷,這回是雙人舞,跳“大春”的岑惠中和跳“白毛女”的畢尹中,都是上海的知青,他們是一個學校宣傳隊的,是一對很好的搭檔。

團裏領導一看,非常高興,決定成立一個宣傳隊,排演芭蕾舞劇《白毛女》。師裏正要搞彙演,他們要來個出奇製勝。宣傳隊是1970年3月成立的,後來我接到通知,到宣傳隊報到,我有幸和徐玲、岑惠中、畢尹中成了一個劇組的戰友,後來又調來了另一個“白毛女”上海知青周誌堅和扮演劇中各種角色的知青。這樣我們都成了楊白勞他們“楊各莊”的鄉親了。

老蘇說,當時“楊各莊”裏哈爾濱老鄉很多,像演穆仁誌的蔡景利,演狗腿子的車勇,拉小提琴的胡青裕、關家政,樂隊指揮楊發全,唱女聲獨唱的李傑。大家走到一起,互相祝賀,都為給哈爾濱人爭光而自豪。我因身材魁武、又一表堂堂,就讓我扮演《白毛女》中的“趙大叔”。因為是正麵形象,我沾了不少光,雖然戲並不多,在演出結束後,領導接見時,我和喜兒、白毛女、大春都站在中間。

我知道,老蘇的作用主要在戲外,他是隊裏寬厚的長者和熱情細心的領導者,他和演“黃母”的毛佩玲(出身藝術世家,是隊裏的藝術總監)、演另一個狗腿子的柯宏(特別有行政能力,隊裏的好管家),是這支隊伍的靈魂,因為他們三個人組成的領導班子通力合作,讓這個宣傳隊成了當時“兵團文化戰線的一麵紅旗”。現在他們還是“楊各莊”的常任村長,關心著每一個過去的鄉親,無論是“壞人”還是“好人”。

聽說19團要排芭蕾舞,在全兵團引起頗多議論,對於這種西方藝術殿堂裏寶塔尖上的藝術,是沒有多少人敢碰的,最難的是足尖功夫,那是要從小就要練起的。讓在農業勞動中已經粗手大腳的知青再練芭蕾功夫,簡直是發了瘋的瞎胡鬧。當時劇組中除了徐玲在業餘體校練過體操外,其他人誰也沒練過舞蹈的專業基本功。但是敢想敢幹的知青們非要攀藝術頂峰!在遙遠絕寒的北疆,他們對藝術有一份強烈的追求。那是一種神奇的夢想,他們會讓夢想成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