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洪傑說,在隊裏我年紀最大,當時已經24歲了,早已過了練舞蹈的年齡,為了跳好“趙大叔”這個角色,我發誓讓老骨頭恢複青春,回敬那班人的嘲笑。天剛剛蒙蒙亮,我就率先起床,到小學校的操場上去練功。壓腿是很殘酷的,簡直和坐老虎凳差不多,每墊升一塊磚,都痛得呲牙咧嘴,豆大的汗珠往下掉。練腰功也很苦,一天彎腰幾百次,常常練得頭昏眼花,找不到東南西北。哈爾濱知青骨頭硬,舞蹈基礎不如南方知青,可大家肯“玩命”,一點也不服輸。
為了練好足尖功,女同胞的痛苦更是值得同情。要知道足尖功要求將全身的重量都集中在大腳姆指上。剛開始練時,每當挺胸收腹屏氣站立一下,腳趾都鑽心地疼痛。由於腳趾互相擠壓,很多女同胞的肢趾因此變形,留下終生的“紀念”。為了減輕痛苦,她們用白紗布把五個腳趾包起來,增大受力麵積,可練完功脫下舞鞋時,那殷紅的血還是將紗布滲透和襪子粘連在了一起,每揭下一層紗布,都疼得直掉眼淚兒,令在場的男同胞都不忍看下去。其實美麗藝術的背後常伴著殘酷的修煉。
老蘇說,我還記得一個杭州的小姑娘叫趙衛平,是跳群舞的,她的大姆指頭又細又長,為了練好足尖功夫,跳好劇中的兒童舞,大腳指甲脫落了三次。十指連心啊,每脫落一次,都疼得大喊大叫,滿眼淚水,真不知她是怎麼熬過來的!
練好基本功,隻是個基礎,為了掌握整個戲劇的情節和其中的韻味,毛佩玲還通過關係跑到外地劇團去學習,自己先跳會,回來後她再一招一式地教給大家。雖然黃母的戲不重,可誰的動作她都得會。上級還給他們一部芭蕾舞《白毛女》的電影拷貝和一台75毫米電影放映機,這樣他們就有了不用外請的老師。這部電影片硬被他們放爛了,全劇的每一個情節,每個演員的動作,大家也都爛熟在心了。
就在1970年那個金色的秋天,19團的《白毛女》在三師的彙演中一炮打響,當喜兒雙手舉著紅頭繩,立起腳尖旋轉時;當白毛女在山洞裏對著洞口的一縷陽光,騰空跳起,“倒踢紫金冠”時;當大春領著白毛女走出山洞,接受趙大叔和鄉親們群舞歡迎時,全場不斷地鼓掌。最後,會場起立,長時間的鼓掌歡呼。北大荒人像慶祝又奪得了農業大豐收一樣,歡呼“白毛女”挺立在自己的黑土地上。
這一天是北大荒人值得紀念的日子,其實這片土地並不荒涼,十萬轉業官兵和四十多萬知青,在開墾幾千萬畝荒原,為國家貢獻了數百億噸的糧食的同時,也創造了文化的輝煌,有斐聲世界的北大荒版畫,有膾炙人口的小說,也有這黑土奇芭《白毛女》。當師首長走上台和“喜兒”徐玲,“白毛女”周誌堅、畢尹中,“大春”岑惠中,“趙大叔”蘇洪傑握手時,他們都流下了眼淚。這一刻,所有的艱辛和痛苦都化成了幸福和快樂。他們慶幸自己的藝術才華在北大荒得到展示。
後來19團的“白毛女”被請到佳木斯的兵團總部演出,當時兵團首長大喜過望,他們下決心要把“白毛女”打造成兵團的文化品牌。這時兵團政治部又從全兵團抽調知青中的舞蹈、聲樂、器樂和舞台美術的人才,充實和完善《白毛女》劇組。經過重新包裝後,這支身著草綠色軍裝不戴領章帽徽的兵團戰士演出隊,乘一輛大客車,跟著兩輛拉道具解放牌大貨車,唱著《兵團戰士胸有朝陽》,浩浩蕩蕩地開進了沈陽。在“八一”劇場,《白毛女》再一次引起轟動,演出結束後,在有節奏的鼓掌聲中,沈陽軍區首長上台接見演職人員,他們得到了英雄般的榮譽。那幾年,兵團正因為農業受災經營虧損,受到李先念副總理“王小二過年一年不如一年”的批評,而這時正是《白毛女》為兵團增得了光榮。為此兵團政治部通令嘉獎了劇組,命名19團宣傳隊為“兵團文化戰線的一麵紅旗”。蘇洪傑和周誌堅分別代表先進集體和先進個人,出席了上級的勞模大會。
在巨大的榮譽麵前,《白毛女》並沒有止步,在藝術上他們精益求精的同時,宣傳隊又排演了芭蕾舞《紅色娘子軍》的序幕和第一、二場和《沂蒙頌》的片斷。在以後的兩年裏,他們帶著《白毛女》的新排劇目在東北的解放軍六個軍和兵團的六個師巡演,迎接他們的不僅有鮮花和掌聲,還有酷暑和嚴寒。他們在俱樂部演出,也在廣場和連隊的曬場演出。這大概能算迪尼斯記錄,誕生在西方宮廷的芭蕾舞中女演員的足尖立在了中國黑土地的水泥曬場上。記錄這一瞬時的照片,也成了經典。
根據劇情侶的需要,就是在最嚴寒的時候,他們也穿著單薄的衣服演出。1971年最冷的時候,他們在到三師新建的躍進山鋼廠工地演出,當“喜兒”在“北風那個吹,雪花那個飄”的淒婉的歌聲中起舞時,工地上真的下起了漫天大雪。蘇洪傑怕演員凍壞了,想在露天舞台上鋪點什麼,可他們都不同意,“喜兒”就是在零下30多度的風雪中跪在地上,哭叫躺在地上的“楊白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