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曉競在連隊表現不錯,張師長很高興,他說,我再給你換個地方鍛煉一下。這樣她又被調到40團。這時她受到重用,領導讓她當政工幹事,專門收集“階級鬥爭新動向”。各連隊的材料報了上來:某人說過反動語言,某人破壞生產,某人偷聽敵台,某人有投修傾向……這些報告讓她難以置信,她不相信,我們的身邊這麼多敵人。曾深受極左路線傷害的她,不能再傷害別人,她不是聽風就是雨,而是認真調查,逐個甄別,分清是非,又立足於教育。盡管她實事求是的工作態度受到團裏的表揚,她還是借一個女教師休產假之機到團部中學當了老師。她懨煩“政治運動”。
本來就是出生書香門弟的曉競,以她的超群的學識和特別的敬業精神受到師生們的歡迎。當然,特別得到一位叫劉漢全的青年教師的青睞,他是齊齊哈爾師範學院的畢業生,自願到邊疆來工作。他欣賞這位江南女子的美麗,更看重她的熱情和真誠,同樣她也被他的正直善良樸實打動。在那個特殊的年代,一個出生封建官僚家庭出身的小姐能和一個苦大仇深的貧下中農子弟相愛,對他們倆來說,都是很不容易的。他們都格外地珍惜這份感情。
他們的愛情麵臨著考驗。1971年11月曉競利用假期回北京探望病重的大姐,在幫助姐夫的老戰友總後白城子軍需處的首長抄寫材料時,她的文字能力被人家看中。大姐本來就對當年把她送到北大荒有些愧疚,能把小妹調到部隊工作,也了卻了自己最後的心願。這樣,曉競就調離了兵團,成了白城子軍需處戰士服務小分隊的文藝編輯。後來曉競回憶這段生活時說:“從1972年到1974年這兩年時間,我走遍了東北三省和內蒙的山山水水,與軍隊中的先進人物零距離的接觸,聽到他們的動人故事,感受到了他們高尚的內心世界。我也在不知不覺中受到感染,把多少年來心中的哀怨、憤憤不平、對社會的無奈都排解得無影無蹤了,心靈的包袱卸下以後,整個人就變了樣。”可想而知,對這樣才貌雙全又積極上進的女子,在部隊裏不乏追求者,他們的條件當然要比一個農場教師的條件好。當追求者向她表白心跡時,曉競都會說:“我有男朋友了,他在兵團當老師。”其實,她和劉漢全當時隻是通信而已,誰也沒有作出什麼承諾。
1975年5月,曉競離開她十分熱愛的部隊,調到了劉漢全任教的齊齊哈爾林業學校當老師,一直到現在。她把這次重回黑龍江說成是“第三次上山下鄉”,於是這位經曆豐富的老知青也成了我關注的對象。
我采訪何曉競是在哈爾濱西三道街龍達賓館,她來參加省僑聯的一個會議,沒想到曉競成了齊齊哈爾的一位有影響的民主人士,她是市民進的副主任委員、市政協的常委,還是市人大代表。這大概是因為她特殊的家庭背景,更因為她對社會主義祖國的赤誠,對公益事業的熱心。她當了政協常委15年,共提出99件提案,每一件都是經過認真的調研,都是關乎國計民生,每一件都受到政府的重視,都實實在在地推動了工作。她沒能加入共產黨,但成了與黨肝膽相照的朋友。
很有意思,中國民進的副主委王佐書、黑龍江省的民進主委程幼東,和這位齊齊哈爾市的民進副主委何曉競都曾是老知青,當年他們都是積極要求進步的好青年,都因為“家庭問題”而不能實現自己的政治理想,結果都走了另一條路,結果殊途同歸了。
我又打聽了一下何主委的家事,她告訴我,先生在林校當過校長書記,大女兒在中央電視台當編導,小女兒在牡丹江當小學教員。大哥十多次從台灣回大陸搞學術交流。早就平反的二哥現在是民俗文化專家。三哥是經鄧小平批示平反的,現在專寫曆史小說,早就著作等身了。她說,就是我沒變,還在林校當老師,其他工作都是兼職的。
我說,你是沒變。追求真理,追求進步,報效祖國的信念,永遠不變。她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