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世紀人(3 / 3)

查處這樣一個答案絕不比撲滅大興安嶺大火輕鬆。被查處者每個人後麵都有一個關係網,網網相連,形成厚厚的保護層;你必須以極大的決心和韌勁才能將其衝破,否則你就會被纏住,甚至勒死!1989年10月6日,戰幕艱難地拉開。

地區公安局副局長白九齡率隊出山,進駐鬆嶺,收審人犯,依法搜查,收繳贓款52970元,發現5起行賄受賄案,初步打開局麵。地區公安局又把此案交給鬆嶺區接著辦,但查證的難度越來越大,辦案人不時受到人身攻擊。有人寫來恐嚇信,“你再查下去,我就殺回鬆嶺,取下你的頭!”此案有前功盡棄的危險。

就在這個時候,張毅出任地委書記,1990年12月5日,他主持地級六大班子和政法、監察等部門負責人參加的會議,專門研究徹查嚴辦鬆嶺戶口案。他聲色俱厲,向在場的人發出動員令。

1991年3月8日,在案件查處的關鍵時刻張毅再次主持常委會,成立了有三名地委常委參加的五人辦案領導小組和有地紀委、公檢法等部門領導參加的案件調查工作組。年輕的地紀委副書記段有山,在一次撲打山火中,十幾天不下火線,一條腿因受風濕致殘,現在他又一次衝鋒上陣,帶領100人的隊伍,進行夜以繼日的調查核查,45天後,他們憑著自己的智慧勇敢和對人民的忠誠,也憑著整整兩麻袋的材料,終於使此案的責任者被押上法庭,或受當黨紀政紀的處分。鬥爭是相當激烈的,我們沒有篇幅展示更多曲折艱險的情節。

這一年的7月16日,大興安嶺地委在鬆嶺區召開戶口大案公開處理大會,全區十幾萬人通過廣播或電視收聽收看了這次大會的實況。全區人民終於鬆了一口氣,多行不義必自斃,那些貪贓枉法者終於受到了應有的懲處。人們懷著敬佩的心情望著坐在主席台上年輕的地委書記張毅。他帶著一副黑框眼鏡,眼神還是那麼憂鬱,麵容還是那麼嚴峻。

他在想,“樹欲靜而風不止”,腐敗之風隻會收斂而不會停歇。無論誰演變我們,內因是根本,腐敗之風是不攻自破的缺口。因此執政黨反腐敗的鬥爭還要長期繼續下去。也許因為這裏地處僻遠,會表現得更加激烈和複雜,他準備做長期不懈的鬥爭,直到下一個世紀。

時刻準備著!

(四)

二十三年前,當張毅乘坐著那艘客船,逆黑龍江而上時,有一個白淨而溫柔的女孩兒,正靜靜地注視著他。當他伏身舷窗,望著江中的炮艇時,她的心懸起來,急得呼叫他的名字。他回頭望著她笑了,她卻羞紅了臉。她叫趙林,是剛剛在船上改的名字,她和三位女同學為了表示“誌在邊疆,保衛林區”的決心,每個人都改了名字。

張毅成了趙林的心上人,是因為他的“挺身而出”。在乘船來大興安嶺的一路上,他總是坐在最危險的右側,一有動靜,他首先想到的是保護同學。大約是在第一個冬季,他們伐木歸來,走在山間的小道上,一輛爬犁疾馳呼嘯而來,馬上就要撞著同學,他迎麵跑上去,緊緊拽著馬韁繩,同學們閃了過去,他被重重地摔在雪地裏。還是那個冬季,他們一起上山伐木,“順山倒”的大木頭,突然“迎山倒”了,一個女同學躲閃不及,被砸倒在地上,他跑過來,從雪中把她拉出,抱著她一氣兒跑到公路,截一輛運材汽車,把她送到醫院,醫生說晚一點就沒命了!

他們相愛了,定情信物是合資買了一塊手表,那是張毅已當了小頭頭,整天領著大夥幹活,沒有手表怎麼行!不久張毅就遠走高飛了,沿著那條黃金古道,走上了領導崗位。趙林還是在開庫康林場當衛生員。

張毅以超人的才幹顯示了光明的政治前途,他的周圍有許多漂亮多情的上海、杭州的女知青,還有許多經常關照他的當地林場領導的女孩兒,而他卻整天繃個臉,全然不睬。有一天趙林來看他,他們一起走進一片白樺林,腳下確實成片的紅的紫的粉的叫不出名的花兒,枝頭上有鳥兒在啼唱。張毅發現她麵色憔悴,眼圈是青的。她哭著告訴他,她得了風濕病,肺上也有結核的陰影。

“咱們分手吧!我知道你對我好,但我不能影響你,拖累你!”趙林很堅決地說。

張毅用手輕輕地擦掉她臉上的淚……

他們結婚了,是在18站林業局工人宿舍裏。雖然那時,張毅已當了林業局黨委副書記,可他們的日子很清苦,吃飯的桌子是裝書的紙箱上麵鋪一塊玻璃板,衣櫃是用白茬木板釘的,燒的柴火是自己上山撿的枝丫。

新婚之夜,張毅問趙林能不能答應他三件事。趙林說,你說吧。“第一,不能用我的職權給你自己和親屬辦私事;第二,不能收別人送的禮;第三,別人托你找我辦事,可以引見,但不能許願。”趙林笑著說:“我全答應,這還不好辦!”

在以後的若幹年裏,趙林明白了,她當時答應張毅那三件事,要做到是多麼不容易!隨著張毅職務的高升,再加上他在林區已工作了二十多年,平時來來往往的客人很多。別的不說,要拒絕他們送來的禮品,簡直太難了。有時趙林和客人推推搡搡,送了退,退了送,手都掐紫了。最難辦的是來人扔下東西就走,張毅回來就發脾氣,非逼著她送回去。趙林說,等找個機會,逢年過節的,咱們再還回去。張毅要說不行,趙林就得等夜深人靜時再給人送回去。走在路上,趙林不禁傷心落淚。

當然也有特殊的時候。他們住在18站有個姓關的林間是個老工人,他因病住院,醫生不肯給用好藥,張毅知道了,把醫生好頓批評。老關病好出院後,踏著露水上山采回一筐蘑菇和一筐都柿果,給張毅家送來,膽膽突突的,生怕他不收,而他樂嗬嗬地收下了,他從筐裏拿出幾顆都柿果嚐了嚐說:“酸甜酸甜的,好吃!沒有汙染!”說著他又送到趙林的嘴裏幾顆,兩個孩子也過來了,張毅嘻笑著,和兩個孩子搶著吃。

“富在深山有遠親。”雖然張毅還說不上富,但畢竟是他那個窮困家族和家鄉第一個走上高位的人,於是至愛親朋們、遠親近鄰們接踵而至,求他安排工作,求他搞點木材,求他為家鄉做貢獻,求他辦有利於自己的事。張毅是個有情義的人,他希望親人過上好日子,他希望家鄉富起來,他也在不損害原則的情況下,盡自己所能。不過,他不能滿足所有人的所有要求,於是他的親人吃他的住他的,還要罵他六親不認。他很苦惱,但也很坦然,他知道自己是這一片土地上幾十萬父老鄉親的公仆,而不是他那一個家族的救世主。

又是紅對聯貼上門楣的春節了,嶽父母老兩口遠道而來,張毅力讓趙林趕快炒菜燙酒。他對這老兩口負有深深的歉意。他家裏貧寒,結婚得到嶽父母不少的接濟,可他對老人照顧很少。去年老嶽母領著待業在家的孫子來當兵,硬讓他給打發走了。“小侄子不是大興安嶺的人,怎麼能在這兒當兵?再說他身體這麼單薄,也吃不了當兵的苦!”老太太領著孩子生著氣走了。這次可一定要讓老倆口高高興興。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老嶽父說話了。

“張毅呀,這這次來,有個事要求你。”

“爸爸,快喝酒吧。”趙林趕快用話岔開,可老爺子還是接著說:

“這次是單位派我來的。局裏要給職工蓋一棟家屬樓,還缺點木材,讓我出來跑一跑,一樣給錢,隻是希望質量好一點,發運快一點!”

“爸,你都離休了,還管這閑事幹啥?”張毅說。

“領導答應了,要是房蓋好了,優先給我一套!”老嶽母也說話了。張毅知道,老嶽父是建國前參加工作的,現在還住在破舊的房子裏,下雨天從門外往裏灌水。

張毅低頭不語。趙林著急了:“你說呀,到底行不行?”

老爺子咳了一聲,把酒杯一推不喝了,全家人不歡而散。

趙林趴在床上哭了:“我爸我媽大老遠的趕來,就這麼點兒事,你也不能辦?”

“不是不能辦,是不好辦!”張毅說:“你還不知道林區的事兒,地委書記的老丈人下去買木頭,不知給你整出什麼景!以後我怎麼說別人!你怎麼也不理解我?”說著,他也歎起氣來,一夜無話。

第二天,誰也不再提這件事,可誰的心裏也不痛快。不滿十歲的兒女大鵬生氣對姥姥說:“都怨你們,什麼事都找我爸,攪得全家都過不好!”趙林一聽火了,動手打了女兒。張毅也來氣了,硬逼著不懂事的女兒向姥姥賠禮道歉,女兒哭起來,姥姥也落淚了。

張毅一再挽留,老兩口住到初三,說家裏有事,走了。把父母送上火車,趙林大哭一場,張毅的心裏也不好受。

“家家都有難唱曲”。誰能想到地委書記的夫人,經常為家事哭鼻子。那年張毅在中央黨校學習回來前買一台吸塵器吧。他心裏奇怪,買那玩藝幹什麼?回到家一看,剛剛搬的家,有兩個屋還輔了地毯,安了吊燈。

“這是你整的?”他問妻子。

“是單位派人給整的。”趙林說。

“誰讓你不等我回來就搬家?誰讓你同意鋪地毯安吊燈?”張毅火了,越說聲越大。

“說好,是要交錢的。”趙林忙解釋。

“交錢,我們也不要這玩藝兒!”張毅吼起來,嚇著孩子都躲起來。快一年了,天天盼著他回來,結果回來就吵架。趙林關上門哭起來,晚飯也沒吃。

孩子們睡了,張毅扶著妻子的肩膀,擦去她臉上的淚。

妻子哭得更厲害了。“這些年跟你過,我得什麼好了?剛在18站安家,你又調到加格達奇,我們搬來了,你又調到塔河。這兩年你又出去學習,結婚十年,你有六年不在家!兩個孩子長這麼大你出過力嗎?家裏的活你幹過什麼?我一犯病(神經性頭疼),頭疼得直往牆上撞,孩子都吃不上飯,你管過嗎?我吃多少苦,你知道嗎?這可倒好,就為這地毯的事兒,你數落我沒完。”

張毅說:“好了,你有功,你有理,錯怪你了。你想,咱們家人來人往的,地上鋪這麼好的地毯,誰還敢上你家來?再說,用公家的東西,影響也不好!”

趙林不哭了,其實她十分理解自己的丈夫。這些年,他風裏來雨裏去,吃的苦比自己多。一年四季,哪一天也不得安寧,春秋怕著火,夏天怕發水,冬季又是林區生產旺季,怕出生產事故,白天黑夜心總在半空懸著。晚上一來電話,激靈一下跳起來。全地區六大班子,30多年地市級幹部,數他歲數小,可大事小情都要他拿主意,哪一天不是翻來覆去睡不著,有時候還爬起來吃安眠藥,看著他,讓人心疼!搬家的事,我是考慮得不周到,讓他又生氣了,她真有些後悔。

第二天一早,兩口子把家具搬開,地毯卷起來,吊燈摘下來,讓房產局來車拉走了。張毅瞅著妻子笑了。

去年地區專門給常委蓋了一棟樓,條件自然很好,一些領導動員張毅搬家,孩子們也吵著要搬家,趙林也有些動心。房子大小她倒不在乎,起碼用水方便。他們住的這棟樓,經常上不來水。有時候水龍頭忘關了,來了水就要“水淹七軍”。自己家被淹倒不要緊,淹了樓下的鄰居,心裏很不安。多少次登門向人家道歉。張毅總是要求自己做個好居民,他曾穿著工作服鑽到垃圾道裏掏垃圾,這次張毅又說話了:“還是讓給老同誌吧,咱們年輕,還有機會。”趙林自然聽他的,孩子們氣得嘴噘得老高。

這次我登門拜訪了他們的家,狹長走廊轉不開身,屋子更窄小,牆上還留著被淹的水痕。家具簡單陳舊,沒有什麼像樣的擺設,還不如我看過的青年職工的家。我真希望他們早點搬家。

如果說,妻子能理解張毅的話,那麼女兒和兒子對他的意見就大了。在他們童年的記憶裏,爸爸就是家中的客人,從來沒有認真關心過他們。長大了看到別的孩子的家長是那般關懷,他們真有些羨慕。他們也想在同學麵前顯示一下爸爸的力量。學校開運動會,老師問誰的家長能借到大客車,上小學的兒子大包大攬。可回到家裏碰了釘子,他大哭起來,媽媽替他說情,爸爸說:“不能讓他養成高人一等的習慣。”在同學麵前丟一次臉後,他再也不敢“承包”什麼車了。女兒上中學了,要住校,別的學生家長都用車送行李,女兒求爸爸又碰了釘子。星期一要返校,女兒拿了不少東西,要借爸爸的光,張毅說:“自己走,我的車不送!”女兒說:“天太黑,我不敢走!”“好,我送你。”他穿上大衣,幫著女兒提著東西,借著晨曦,踏著雪地,嚓嚓地走著。他對女兒說:“早上的空氣多清新。”女兒說:“多冷啊!”爸爸笑著說:“快點走,凍不壞。”

別說坐車,什麼事,孩子也借不上他的光。他去哈爾濱辦事,妻子領著孩子在哈爾濱看病,都住在辦事處招待所。他在小屋吃飯,妻子領著孩子在外麵排隊。別人看不下眼,要去叫他愛人和孩子,他說:“那不行!”

放假了,女兒的成績不理想,他陰沉著臉找女兒談話,女兒哭了:“這麼多年,你關心過我們嗎?你見了我們總是那句話,別看電視,快寫作業。你幫我們講過一道題嗎?你幫我補過一次課嗎?你看看人家別人的爸爸,你是一個好爸爸嗎?”

張毅無言以對。這一夜他失眠,他很傷感,他覺得他對不起女兒,對不起兒子,他不是一個好爸爸!可對他來說,又要當個好領導,又要當個好爸爸,太難了,他感到力不從心,他隻得舍棄一頭,他希望他的孩子能理解他,能諒解他!

大興安嶺的五十四萬人民理解他,人們說,張毅是一個合格的共產黨幹部。“公正無私,一言而萬民齊。”他靠自己的人格力量,靠自己的形象,感召了人民,吸引了人民,人民把自己的幸福托付給他,把這片山河托付給他。

張毅格外珍惜人民給他的權力,也格外注意自己的形象。因為他知道自己是共產黨員,是相當負責的黨的幹部,人要們通過他的一言一行看到黨的形象,看到黨的力量,他不能因為自己的不慎,給黨抹一點灰塵。他覺得,作為一個青年幹部,要該嚴格要求自己,給人民樹立全新的人格形象。一位哲人說,在家庭,一個人要脫掉他的所有外衣。透過張毅家庭這個窗口,大概我們已看到了一代新型領導者的風采。

(五)

要寫張毅,是不能不采訪原地委書記李春賀的。大興安嶺人傑地靈,集中了中國林業方麵的眾多人才,其中有名牌大學畢業的學者,也有在山林中摸爬出來的實幹家,可李春賀選擇了年輕的張毅作為自己的接班人。

林場檢尺員出身的李春賀,穿著紫紅色的開襟羊毛衫,戴一副寬邊眼鏡,一派儒將風度,他身體俏峻,說起話來朗朗有聲。他在地區人大工委接待了我,他現在是人大工委的主任。他早該成為報告文學中的人物,當年他在哈爾濱林機廠當黨委書記時,現任黑龍江省省長的邵奇惠還是車間的技術工人,是他為錯劃右派又錯遭冤獄的邵奇惠平反,又提拔他當技術科長、總工程師和廠長,這便成了邵奇惠後來擔任哈爾濱市委副書記、齊齊哈爾市委書記的最初幾個台階。可李春賀回避記者、作家的采訪,躲在這大山中,一幹就是十幾年。“桃李不言,下自成蹊”。邵奇惠省長,每年總是第一個登門給他拜年。

簡單回顧了張毅這二十幾年的成長,李春賀說:“看來,青年幹部的成長非在基層鍛煉不可。張毅幹過林區所有的活計,是一個台階一個台階走上來的,了解下情,體察民情,有正反兩方麵的經驗。他年紀不上,閱曆不淺。現在地委行署班子裏,他是大興安嶺的老人,所以才有領導這片水土的發言權和主動權,‘宰相出於州郡,將帥拔於卒伍’。培養跨世紀的幹部,還要從基層幹部中發現,好苗子也要放到基層鍛煉。”

“再有一條,要把青年人送到大風大浪中去摔打,毛主席不是說,要經風雨見世麵嘛!在和平時期,有幾個像張毅經過這麼多風浪的青年幹部,什麼大火了,大洪水了,還有冰淩災害。突發事件,關鍵時刻,最能考驗和鍛煉人。這就是‘蒼海橫渡,方顯英雄本色’!大興安嶺這個地方特別複雜,地區歸省裏領導,有一塊地盤是內蒙的,企業是中央直屬,再加上‘水深火熱’蟲子咬(鬆毛蟲災),能把握住全麵,穩定住隊伍,推進各方麵工作,相當不容易。作為四十一歲的一把手他幹得很好,而且會幹得比我們好。”

談到這兒,他笑起來,很快又嚴肅起來。

“現在世界紛紜複雜,今後十年以及21世紀,世界也不會太平,有更多張毅這樣經過鍛煉和考驗的幹部,中國才能長治久安,才能自立於世界民族之林!”

我向張毅辭行,走進他的辦公室,他的身後掛著大興安嶺的地圖,麵前掛著中國地圖和世界地圖,那高大飽滿的大書櫃令我羨慕。

當我實在沒什麼可問時,他說,你是第一個采訪我的作家,(應該說,我是第一個被他接受的采訪者,在我之前許多人碰了釘子,他喜歡默默幹點事,而不願意張揚自己,這就是他說的“淡然”吧!)我應該陪你到嘎仙洞看一看,他比劃著繪聲繪色地告訴我,洞壁上刻了19行201個字的祝文,比《魏書》上多71個字,是1548年前北魏皇帝派人來刻的,記載了北魏祖先鮮卑族“啟群之初,拓定四邊,克翦凶醜,拔暨四荒”的偉業,如何使“子子孫孫,福祿永延”。

他說,我常想,我們應該給後世留下點什麼,我們的偉業不是刻在石壁上,而是要留在這青山上,留給21世紀一片大好的青山,讓子孫後代永續利用。過去,我們常說,前人栽樹,後人乘涼,看來我們這一代不能乘涼,還要埋頭苦幹,多多栽樹!

也許,我還有幾句要說。1992年年春天,我采寫了一篇叫《跨世紀人》的報告文學,寫了黑龍江省的三個青年幹部,張毅就是其中的一個。這篇作品發表在《人民文學》當年的5月號。文學前輩劉白羽先生還在當年的12月的《求是》上發表文章《中國寄厚望於跨世紀人》,文中說,作為新的政治力量的代表,張毅他們是繼往開來的踏著晨光前進的嶄新的一代和新世紀的曙光。那篇報告文學發表不久,張毅就調到了黑龍江省監察廳當了廳長,後來又當了省紀委書記、省副書記。他和說:“你看,就因為你寫了那篇文章,我就照你說的路走了。”這當然是句笑話,但我仍然很高興。如果一個作家,能推動了一個好幹部的成長和進步,那是很高的榮譽。隻是因為張毅的地位越來越高,我不便再打擾,後來就很少見麵了。就是又寫了這篇文章,我也沒有辦法,再請示他了。隻好文責自負了。如有不周,敬請見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