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著芷宇兒再一次回到時代新城的複式公寓裏。

由於醉酒的原因,天旋地轉的巨大眩暈感讓我感到精神疲憊,索性再一次在沙發上渾渾睡去。

在嘉陵江旁吐空了肚皮,淩晨五點的時候我醒了過來。

芷宇兒為我留著房間吊頂上微弱的燈,醒來的時候我並沒有被黑暗吞噬,反而是被黃色的微光包裹。

於黃色的微光之中,我再一次看到電視櫃上被反扣的一個相框。

身體有點虛弱,我掙紮著從深陷的沙發起來,將相框拿起,芷宇兒在相片上笑麵嫣然,身旁的男人滿臉寵溺。

看到郎才女貌的兩人,我心中有一點兒劇痛,似乎我有一點兒賤,明明知道照片的結果,卻還非要自己傷害自己。

心中一旦有了別樣的低落情緒我就想抽煙,像一個無能的逃避者。

我仰頭看向複式二樓,什麼也看不到,隻看到樓梯。

芷宇兒應當是在樓上床上睡的正香。

於是我披上衣服,躡手躡腳準備去樓梯間抽煙。

樓梯間很黑,空蕩蕩的樓梯裏蔓延一股發黴的濕漉漉的氣味。

“去走走吧,看看渝城的清晨!”抽煙的時候我這樣告訴自己於是我向渝城的街道走去。

清晨的渝城沒有風,隻有濕漉漉的空氣從四麵八方向我襲來。

冬天,渝城天亮的晚。

冬天,渝城的路燈靜默的亮著。

我就這樣走在嘉陵江的旁邊,渝城五顏六色的燈還沒亮,嘉陵江像一條沒有生命的黑色的河,是一條黑色的帶,一直蜿蜒。

遠處的河麵上有幾盞紅色的警戒燈,亮的微弱,在嘉陵江的霧氣水珠裏朦朧。

一位清潔阿姨低頭掃地,掃著掃著又停下來,拄著掃把又打起來盹兒。

一陣風吹過,冷的激靈。

清潔阿姨從短夢中醒來,四處看了兩眼又低頭掃弄了幾片黑褐色的梧桐葉後又拄著掃把打起盹兒來。

我就這樣漫無目的的走在渝城清淨的街道上直到天的遠處亮出藍青色的光,太陽還要睡覺。

我轉進一個街角,這是一條鬧市裏的人間煙火巷子,巷子外麵是嶄新的高樓林立,巷子裏麵是陳舊的酒鋪雜貨,

我記得這裏曾經有一家早餐店,包子的蒸籠能夠堆起來比房簷還高。

每天附近都有剛下夜班的工人和正去上班的白領排著隊亦或是在八點多的時候渝城老市井的大爺提著鳥籠來買上幾個包子又帶著大媽去附近的幾個廣場。

我來的時間還早,雖然包子蒸籠已經超過了房簷,卻隻是慢吞吞的出著幾縷白色的霧氣,身材矮小的老板正往火爐裏加煤。

“你來的早了。”老板看到我徑直走過去的時候抬頭說到。

“什麼時候包子才出籠啊?”

“還得半個小時。”老板轉身又提起半桶煤倒進火爐裏。

“行吧,我轉悠一圈再來。”

“你到店裏來吧,店裏暖和。”老板扔下煤桶後又順手在腰間的白色的圍裙上揩了兩下,留下兩個黑色的手指印。

“沒事,晃悠晃悠就當是清晨散步了。”

老板沒有回答我的話隨後走進狹小的店鋪裏去忙活了。

這一條巷子像是被城市遺忘的地方,我抬頭從巷子的一線天看出去,就能看到一棟寫字樓裏三三兩兩的燈照亮三三兩兩的玻璃格子。

不近不遠處,出來一團黑色的影,一瘸一拐,一動一停。

直到他走進了,我才看清,一頭蓬鬆粘著腐爛樹葉的枯燥頭發,雜亂無章的編織。

身上的衣服很髒,不同季節的衣服在矮小佝僂的軀體上雜亂無章的疊在一起。

他有兩條大腿,左腿上是腳,右腿上是竹子。

“早餐店開了嗎?”男人停在我的麵前。

“額……還……還沒有!”我從錯愕中回過神來,木納的回答。

直到男人離我如此之近,我才真正看清他的小腿,從膝蓋往下,是用竹子編織的假肢,每走一步,竹子編織的假肢就吱呀吱呀兩聲,男人的軀體也向右邊陷下去。

“哦。”男人低頭一聲繼續向前麵走。

我看著他從我身邊一深一淺的走過,心神低落,貧窮是如此讓人不堪。

他買不起假肢,隻能用竹子編織。

“早餐店老板說還有半個小時就熟了。”

“哦。”他轉身對我說到。

“我們一起去他的店裏等著吧,天冷。”

“哦。”男人又回答了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