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一怔,緩緩抬手,指向遠方,蓋茨比忽然一陣莫名感動,一陣酸楚之意湧上鼻尖,他趕緊‘揉’鼻頭,將那股陡生的情愫壓了下去。
好大一棵樹!
樹幹刺穿蒼穹,頂天立地,樹冠如一蓬巨傘,遮天蔽地,周圍那些巨樹,就好似它的子子孫孫,將其環繞,穹頂之上壁繪飛天,爭先恐後地向神木樹冠湧去。
見者心聲,林凡忽然有了一種說不出的感悟,隻覺天地僻靜,假作真是真亦假,似聞蟲語鳥鳴,諸般煩惱,皆已消散。
而蓋茨比則仿佛看到了祖屋前那一蓬巨樹,想起了在那樹下論道的一對祖孫。
在那神木的下方,還有一個小白點,狀若小馬駒,不知為何,自抬眼望見那株樹時,林凡和蓋茨比,便不約而同地向那棵大樹靠近,初始還提防機關,平安無事地走了一段之後,開始加大步伐,越走越快。
走近了,才發現,那白‘色’的,哪裏是什麼小馬駒?乃是一頭六牙白象,高數丈,在那通天大樹的下方,林間小樹排成兩行,似乎是供白象通行之路,一條明亮如鏡的丈寬清溪,自白象身前,無聲盈動。
那頭白象披冠帶冕,背馱空心蓮座,神情怡然自得,仿若午間小歇,又似清晨汲水自浴,說不出的暢快歡愉,與溪、與林、與樹生出一派和諧的境界,渾然天成。林凡巴那種發自內心的感悟愈發強烈清晰起來,這是何等的自在無憂。
忽聽蓋茨比喃喃念道:“獨步天下,吾心自潔,無‘欲’無求,如那林中之象!”
林凡豁然頓悟,沒錯,就是這種感覺,獨步天下,無‘欲’無求,這尊六牙白象與這方天地間,構成一種無‘欲’無求之境。所謂把酒臨風,寵辱偕忘,莫過於此,甚或更高一籌。他些微錯愕地看著蓋茨比,實在沒想到,蓋茨比竟然也有這等境界,一語道破。
“這是南傳巴利文五部經中的語句,”蓋茨比被林凡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解釋道:“象乃佛中之聖,一向被喻為具有**力和大慈悲的神獸,它們體型龐大,不易被其他生物所傷,也從不主動傷害其他生物,除了人類,便沒有天敵,獨步於林,首先當有獨步於林的資格!”
對於蓋茨比的解釋,前麵還可接受,至於最後一句,林凡卻認為蓋茨比理解偏頗了,同時他也想起了《大日如來經》的一句話:“寧獨行為善,不與愚為伍,獨而不為惡,如象驚自護。”
跟著道:“象有大威力而‘性’情溫順,為菩薩坐騎時象征法身能負荷,為菩薩化身時,象征具有大慈悲和大勢力。佛有八十瑞相,進止如象王,行步如鵝王,儀容如獅子王。無漏無染,是以象身通體潔白。六牙表示布施、持戒、隱忍、禪定、‘精’進、智慧六度,得六度者,渡生死海,往彼岸得永生;亦指菩薩的超度人間且自由無礙之力,六種神通。”
蓋茨比對這些不感興趣,轉而將目光投向白象冠冕之上,那上麵鑲金鏨銀,一溜紅藍寶石珠圓‘玉’潤,小的若鴿子蛋,大的足有‘雞’蛋大小,以蓋茨比的眼力,竟是甫一盯上,就轉不開眼珠了。
林凡的目光,也由白象落到了白象身前的無聲淺溪處,溪水明如鏡,溪流緩如綢,細流若梳,細紋若皺,沿溪溯源,林凡赫然發現,這條淺溪,竟是從那棵神木上流出來的。
此時站得太近,看那神木之幹,已經不像樹幹了,更像一堵牆,樹之外觀,牆之輪廓,繞牆一周,非百步能及。而再近細看,就會發現,那些樹瘤、樹節、樹凸,竟然是被古人雕刻的各種生物,亦有神佛飛天,他們與樹的紋理相融一體,仿佛看去,飛天顯形,神情熠熠,可定睛一看,眼前卻隻有樹幹。
林凡繞樹一周,漸漸發現了神木的奧妙,看樹身不能將眼力聚焦一處,要放眼全樹,整個眼神渙散開去,‘迷’‘迷’‘蒙’‘蒙’間,神佛自現。保持這種觀察方式一段時間,那些神佛和諸般生物的雕刻,就越來越清晰,仿若從虛空中複活,竟有身臨其境之感。若你眨眼,或是‘精’神集中收攏,那些神佛生物又倏地不見,隱於樹幹之中。
那道清溪是自神木頂端,枝葉茂密處流出,共有四股,古人在神木上開鑿四道螺旋環狀隱渠,渠末分向四個方向,將整個大殿分割,或是……由溪流組成了一個巨大的反萬字形?由於林凡無法窺見全貌,故隻能猜想。而這四條隱渠就像流經神木的四條河流,沿河兩岸遍不了各種隱形生物,奇怪的是,這些隱形生物,古人皆不止雕刻一種形態,而大多是以出生、成長、老去三種形態表示,沿河自上而下,生物的形態就越是複雜多樣。而那些隱匿的神佛造像,則在隔河稍遠的地方,仿佛懸於虛空,靜靜地看著所有生物生老病死的變遷過程,有思索、有無視、有淡定、有微笑,不一而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