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薑在做出發前最後一次檢查。
“先生,那把匕首藏在哪兒?”她最關心的武器,那是決定荊軻能否回來的命運之刃。
荊軻撥開督亢地區地圖卷軸的軸頭,匕首的柄露了出來,胡薑點點頭,又問:
“如果您的隨行中,有人臨陣膽怯了怎麼辦呢?”
胡薑把各種可能都問到了。
荊軻坦然:
“最後跟我一走進秦宮的,是我的副手秦武陽,他是燕市第一勇士,據說十三歲就殺死了一個強人,隻是脾氣急燥,還需要磨礪。”
胡薑轉身,為荊軻鋪好床,吹熄了一盞燈,然後向門外方向退去。
“胡薑,”他輕聲呼喚。
胡薑立在原地。幾天後,她怕再也見不到他了。
“你要活著回來,一定要活著回來。”
胡薑撲進他的懷中。
“放心,我一定會活著回來的,每一次都很危險,但我還是成功地活下來。”荊軻應允。
但是這才是真正危險的一次。
他突然有一種莫名的焦燥,把他以前蓄積的勇氣慢慢地吞噬。
是不是該有個家再走?難道讓她一輩子無望地等待?
荊軻知道前程險惡。如果成功隻有一半把握的話。
心中交織著的矛盾壓迫他沉默,激情卻又象決堤的洪水。
“我要娶你。”他堅定地說。
“不,不能再推遲出發的日期。”胡薑反對。
“我想要個家,要個孩子再走。”荊軻的想法越來越具體。
胡薑心中酸楚,她點點頭:
“好吧,你會有的。”
她走近了督亢地圖,悄悄地拔掉了木軸頭,然後轉過身驚叫:
“啊,太子來了。”
荊軻轉過身子,幽暗的走道內,哪有太子的蹤影。
再回過身子,胡薑手執匕首,倒在了地上。
“你怎麼這麼傻?”
胡薑淒然一笑:
“先生,我會在哪頭等你,會給你一個家,一個孩子,快走吧,明天就出發,不要猶豫,不要彷徨,你是大英雄,是義俠,不能因為一個女人而放下鎧甲,不去完成做英雄的壯舉,殺你的人,隻能是太子丹,啊,先生。”
雖然隻是位侍女,但胡薑卻把事情看得清清楚楚。
一位成名的英雄,隻能是名聲殺了他。
這是死在他麵前的第三個人。
秋水落葉。
易水河仿佛凝結了,被鋪天蓋地的蘆花覆蓋,白色的蘆葦,白色的孝衣送行隊伍。
太子丹倒上酒,雙手捧起,遞給荊軻。他喝了一口,將懷子傳給秦武陽。出發的隊伍依次喝了送行的酒。
荊軻將第二杯酒遞給高漸離:
“賢弟,大哥一去,不知何時能回,我把熊憶托給你,要好好照顧他,如果我回不來,就拜托兄弟把他送到名師門下。一定要記住啊。”
現在他心中的未了之事,隻有這件。
高漸離拉緊熊憶的手,點點頭答應下來。
然後,他焚上香,擺好築,彈奏起送別的曲子,激昂的樂調飄在人們心中。
燕趙自古多慷慨,常使英雄淚沾襟。
在音樂聲中,荊軻拔劍高唱: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返。”
“好。”太子丹終於放下心來。
荊軻跨上馬,再也沒有什麼讓他留戀和牽掛的人與事,他緊抽一鞭,向西飛馳沒有回頭。
這一撥人消失成一點黑影,熊憶突然覺得自己在這個國家裏沒有親人了,唯一能教他武功的荊軻離開了,少年人心頭的孤獨和失望衝出了胸膛,他對著遠方的黑點追上去,大聲喊道:
“伯伯,早點回來,憶兒會好好跟著你學武功,我不要高漸離去找其它人。”他一遍遍地許諾,直到嗓子喊啞了。
太子丹扶起少年人的肩,喃喃自語: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返。
老天啊,給我這次成功的機會吧。
他太渴望一次暗殺能夠成功地解決秦國即將攻打燕國的危機。
上天會眷顧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