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路兩旁,是一行行的柳樹,片片枯葉在秋風中瑟瑟發抖,柳枝擺動,枯葉碰撞發出沙沙聲響。
高漸離撣掉落在身上的枯葉,拉緊了熊憶的小手。
他們跟在一群奴隸身後,奴隸們抬著一根巨大的樹木,沉重的腳步和著吭育吭育的節奏聲,緩慢前移。
高漸離按了一下背後的築:琴弦根根,觸手冰涼。
他的心中透出了悲戚:從秦國逃回來的馭者口中得知,荊軻已死。
連夜他背上築,帶著熊憶,踏上複仇之路。
晨霧漸漸散開,路上的行人多了起來。
高漸離四下打量行人,都是相對無語,神情肅然,各走各的路。
他知道離鹹陽城近了。
秦國的法律極為苛嚴,市民即使是好友,在路上相遇也隻是相視一笑而已。
需要更多的交流,需要避人耳目,這種準軍事化的城市管理,讓這座都城死氣沉沉,但統治都卻覺得高度有效率。
高漸離的目光被一位青年吸引:
頎長的身材,麵目十分秀美,神情如處子般的沉靜,正不緊不慢地獨行,如果不是看見他的喉結,高漸離認定是個女子呢。
青年人已經覺察到陌生人的目光,他點頭示意,三人漸漸走在一起,並肩向鹹陽城靠近。
出燕市時,高漸離一心想著如何報仇,而現在他卻後悔不該帶著熊憶上路。自己必死無疑,這個孩子將來怎麼辦?何況他是荊軻生前所托。
這會兒他冷靜下業,腳步也慢下來。
“高兄長,”那青年人低聲地叫他。
高漸離倏然一驚,青年人麵露喜色,指著他背上的築:
“兄長可正是燕市的高漸離?小弟也是從這張築上認出來的。”
高漸離見他並無惡意,點頭默認。
青年人開始自我介紹:
“小弟韓國人張良,對荊大俠敬佩的很,我進城也是來探聽消息的。”
高漸離一聽,壓抑的淚水止不住地流下來。
“快進鹹陽了,高兄的這張築十分惹眼,城中剛剛發生了刺秦的大事,必定會對進城的人嚴加防範,兄長還是把築交給我吧。”
高漸離十分佩服張良的細心,他們互換了行李,張良又對熊憶說:
“這位小兄弟的這柄寶劍,萬萬不可帶入城中,我看還是在附近找個地方,先把它藏起來吧。”
熊憶一聽張良要他的劍,雙手緊緊地護著,眼睛瞪得大大的。
高漸離說:
“一個小孩子拿著一把寶劍,的確太引人注意了,我們還是找下地方,先把它埋起來。”
也不管熊憶同不同意,三個走入岔道,在山邊尋找到了個小洞口,恰好能放入一柄劍,三人把劍埋好,又做了記號,在邊上的一棵樹上,纏了一塊布條,左右看看無人,這才放心地進城。
快要離開時,熊憶畢竟是個孩子,卻哇地一聲哭了起來,哭著說要用劍為荊軻報仇,張良急忙用衣袖掩住他的口,等他淚幹了,這才放開衣袖。
城門果然戒備森嚴,手執戈劍的衛士不時地突然攔下可疑的人。
“兄長是燕市口音,萬萬不可開口,並個啞巴就好。”
張良反複叮囑,好在衛士被一群進城趕集的人吸引,要搜查車子,放過了他們。
張良似乎非常熟悉這座都城,他領著高漸離和熊憶,找到了一家小客棧,老板對他也很熟,安排三個人住下,高漸離索性裝聾啞,一切去向都讓張良出麵安排。
回到房中,高漸離打開了布包,捧起築,用手搖了搖,築的肚子裏的鉛塊,發出沉悶的聲音,高漸離低聲詛咒:
“秦賊,明天我高漸離要為大哥報仇,等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