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這次讓你同我一道出使北庭,除了複開回紇道極為重要外,也存著讓你我熟悉北庭官場的心思,更存著讓你出門磨礪的深意,你可知道父親的這份良苦用心?”
少年點點頭:“我知道,阿娘囑咐過我。”
司馬的呼吸頓了一瞬,臉上露出些許笑意:“平郎,你是父親的骨血,也是安西將來的一府之首,身負重擔,不要讓父親失望。”
“阿兄!”
少年急切道:“全府的人都知道,這節度使的位置該是你的。郭平不要什麼官位,隻要阿爺阿娘,還有阿兄和郭平像以前一樣高高興興地在一起就足夠了。”
“傻孩子。”
司馬摸了摸郭平的頭:“全府人高看我一眼,不過因為我郭興是父親的養子,堂堂威武郡王帳下的司馬,他們不願意招惹我罷了。可你……”
“阿兄,你還在生阿娘的氣麼?”郭平有些擔心地仰起頭。
郭司馬放下了撫摸郭平的手,臉上溫和之意漸漸隱去:“你阿娘是為了你好。”
“阿兄——”
郭司馬擺擺手,臉上重回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樣:“隊伍裏的事情,你要時時刻刻清清楚楚,我再同你說一遍,你聽好了!
自從被沙匪把隊伍打散,加上你我,咱們現在隻剩下十個人。算上沙匪留下的兩匹馬,攏共也隻有十二匹馬。
刀箭倒還足夠,人也算還有精神,但食水已經不足。人餓幾天倒沒什麼,水卻不能幾天不喝。更何況馬比人嬌貴,再這樣長時間不吃不喝,早晚會支撐不住。”
郭司馬愛惜地拍拍馬頸,青驄馬噴著響鼻,轉過頸子,溫順地舔了舔他的靴子。
“陳安之所以反對帶著這兩個孩子,就是因為看清了咱們身處的險境。後有追兵,前無坦途,咱們再也承受不住一次小小的失策。”
郭平臉上有些焦急:“那咱們該怎麼辦?”
“其一是要想辦法鑽出沙匪的包圍。咱們能撐到現在,沒有再次撞上沙匪的大部隊,完全是靠著派出哨馬四處提前打探,可現在已經再沒有能派出的人了。”
郭司馬掃視了一圈陳安及其手下,輕輕搖頭:
“沒有哨馬,咱們就跟盲人深夜臨淵一般。可說起來,咱們也一直沒有遇到沙匪的哨馬,他們又是怎麼跟上來的?”
“阿兄,你懷疑……”
郭司馬用眼神攔住了他的話頭:
“其二是要盡快找到水源。沙海裏商路上綠洲不少,但那裏必然早有沙匪守株待兔,不能貿然靠近。”
他看了看郭平手裏的水囊:“如果天黑之前再找不到水源,馬匹一旦開始倒斃,咱們就再難有逃脫的指望。”
郭平聽著阿兄的話,臉上憂色重重。
郭司馬拍拍他的肩膀:“怕了?”
郭平挺起胸膛:“我才不怕!”
郭司馬讚許地笑了笑,朗聲道:“我安西男兒,挺身磧西,於豺狼環伺中搏取這一方天下,何懼?!”
陳安等人聽聞司馬壯言,紛紛勒馬,放聲高呼:
“不懼!不懼!”
郭司馬英姿勃發,大喝:
“安西兒郎,聽我號令。向西州,進發!”
眾人轟然領喏,精神振奮。
郭平滿臉興奮之色,夾了夾馬腹,催動棗紅馬走得快一些。
郭司馬的臉色卻再度回歸平靜,看向他:“找個機會,去認個錯。能屈能伸,方是英雄本色。”
郭平紅著臉點了點頭。
郭司馬又掃了曹正和石娘一眼,拍馬往隊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