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卒常年在這種陰暗地方與囚犯打交道，於是也就有了一套獨特的衡量標準。
常規意義上的好人在他看來隻是庸碌之輩罷了，這個世界上多得是這種人，還不值得他高看一眼。
有本事過幾遍大堂不被打出尿來，不跪下叫爺爺的，那才是人中翹楚。
這種人隻要不殞命，在哪都能混出個樣，在獄卒看來，李原就是這種人。
命都快被打沒了，還咬牙死撐一口氣，這就是他高看李原一眼的原因。
......
其他囚犯聽聞要挨鞭子了，害怕之下頓時紛紛熄聲，速度之快前後相差不到一個呼吸。
就算是對獄卒有意見，也隻是在心裏破口大罵，不敢小聲嘟囔，生怕被人聽見抓住把柄。
巴結獄卒的人多了去了。
監牢裏連屙屎都有人盯著，做些損人不利己的事情簡直是毫無心理壓力。
獄卒擺平了耳邊紛亂後，一臉不屑地撇了撇嘴，而後掏出鑰匙，打開了李原所在牢房的監門，親自將稀飯送到了他的麵前。
“覺得冤枉？你呀，也隻是一個倒黴鬼罷了。咋地，你還指望著能翻身啊？”
李原這個樣子如果再不吃點東西，怕是隨時都能過去，既然打算做點好事，獄卒也就不嫌麻煩了。
“要我說，你就不如將案子認了下來。是你做的如何，不是你做的又如何？這樣一來縣太爺也就不會繼續為難你了。而你呢，也不用像是現在這樣繼續遭罪，可以安心等到日子到來，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你說呢？”
雖然話中的意思還是勸人去死，但此時在獄卒嘴裏說出來，就多了開導意味。
“多謝了，還未請教大哥姓名。”李原當沒聽懂。
“嗬嗬，我姓陳，就叫我老秋吧！”
“陳大哥，您見多識廣，學生不解，這個世界上有神或者是鬼嗎？”李原雙眼無神問道。
此時與其說是問他人，不如說是問自己。
現實無助，不去依托鬼神，又能怎麼辦呢......
“唉.......你想聽實話，還是聽虛話？”陳老秋抬了抬眼眉，歎口氣道。
“實.....算了......”李寒沉默了下來。
他也已經得到想要的答案了。
李原自己也明白，這個世界根本就沒有所謂的鬼神。
那些奇幻傳說，都是好事者的一廂情願罷了。
人死如燈滅，自然也就報不了仇，也就還不了願，還問那麼多幹嘛呢？
隨後他就哆嗦著手，接過了陳老秋遞到眼前的飯碗，放到嘴邊後大口吞咽了起來。
陳老秋見李原還能吃得下飯，想來一時半會也死不了，便起身離開了。
過了有半個多時辰，他又回來了。
陳老秋並未空著手，而是拎著一隻鐵壺和一個幹淨的瓷碗，同時懷裏還有些鼓鼓囊囊的。
壺裏麵的，也並不僅是熱水，而是煎好的湯藥。
懷裏麵揣著的是些能下咽的幹糧。
打開牢門，將水壺和瓷碗放下，陳老秋皺著眉頭來到了李原身邊。
李原倚在牆邊，一動不動。
陳老秋輕輕拍了李原肩膀一下，發現對方沒有反應，而後又伸手一探鼻息，搖了搖頭。
這人走了，先前不過是回光返照。
“唉！走了好，走了不遭罪哇。李書生啊，下輩子心氣兒別這麼高了，省的再做枉死人，這個世道好人是活不下去的。”
......
今夜的風有些輕柔，但帶來的涼氣卻一點也沒有減少的意思。
李原親眼看見自己的屍體，被殮葬人用草席卷著拋在亂葬崗，隻用薄土簡單蓋了一層，連塊墓碑也沒豎起。
如此草率，如此淒涼，李原也隻是能默默看著。
因為此時的李原已經成為了一隻鬼魂。
一隻無法觸碰現實的鬼魂。
都說世上無神無鬼，李原生前自然也是深信不疑的，但今天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卻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既然有鬼的存在，那麼神呢？
李原嗤笑了一聲。
即便是有神存在，也是瞎了眼，蒙了心的惡神。
如今自己既然變成了鬼，那麼有些生前無法做到的事情，自然也是要去做上一做的。
他要複仇！向害死他的那些人去複仇！
可既然無法觸碰現實，那又如何複仇？
這就要歸於李原成為鬼魂後，所自悟的一個天賦小神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