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什麼事了?”
馬車突然劇烈顛簸,頭馬逆著馬夫的韁繩使勁昂起頭,發出驚怖的嘶鳴。車裏的人撞得東倒西歪,芙蕾正想探頭瞧瞧怎麼回事,埃爾曼捂住了她的嘴。
“安靜點。”他低聲道,“有人來了。”
從兩側山道上奔下十餘騎兵,呈扇麵一字散開,馬上人同時緊拉韁繩,胯下駿馬揚蹄長嘶一聲,在幾尺之遙猛然勒停。芙蕾悄悄拉開門簾,馬上戰士膚色黝黑,臉上刺著紅白相間的紋身,飾以鼻環,蓄發編成細辮,發間插著咬鵑的綠羽。他們穿著傳統皮背心和短裙,腰間佩戴彎刀,背上卻扛著新繳獲的步槍。領頭人催馬向前,朝車中厲聲叫喊。
商隊的首領布克法洛斯下了馬,顫顫兢兢的來到男人跟前。他叫出塞米爾當翻譯,解釋自己隻是做生意路過,希望對方網開一麵。男人不耐煩的聽著,胯下黑馬打著響鼻,呼哧呼哧的用蹄子刨著碎石。
“商人?”他用口音濃重的通用語問道,布克法洛斯連忙點頭如搗蒜。他回頭朝同伴吼了一句,就有幾個因蒂人牽馬過來,揭開帆布,露出車上的糧食。因蒂人檢查完貨物,跑過來俯在男人耳畔彙報,他一邊聽一邊打量著布克法洛斯,眼神微動。
“讓車裏的人都出來。”
“先生,車裏還有女眷,不方便拋頭露麵——”
子彈尖嘯著擦過頭皮,在頭頂犁出一道血痕。布克法洛斯臉色煞白,雙腿彈琵琶似的抖著。
“所有人,出來!”
車裏人陸續走下來,跪成兩排,手背在腦後。芙蕾和瑟琳娜按照傳統圖蘭婦女的打扮佩戴麵紗,把頭巾編進發辮中。一個因蒂人過來給他們搜身,芙蕾拉了拉麵紗把臉遮好,頭埋得更低了。
“你,過來。”男人對塞米爾說,“告訴你的主人,你們擅闖戰區被俘,按規矩人身和財物歸部落所有。”
塞米爾將他的意思委婉的轉述給布克法洛斯,後者麵無血色。男人走到俘虜跟前,輪到芙蕾時,他側頭打量了一下她,猛的把她拉到身後。塞米爾的臉色變了。
“等等!”
埃爾曼站了出來。男人停下腳步,詫異的望著他。他咬了咬牙:“這是我的妻子,你不能帶走她。”
他說得磕磕巴巴,語氣卻很堅決。男人緊緊撅住芙蕾的胳膊,理直氣壯的說:“我有權挑選中意的俘虜。”
芙蕾臉色蒼白,乞求的望著埃爾曼,埃爾曼一時不知如何應對。男人以為得到默許,便示意眾人裝上貨物,把芙蕾往肩上一扛往坐騎走去。芙蕾尖叫著掙紮,他在她臀部重重拍了一記,引來眾人的哄笑。
埃爾曼大吼一聲,從身旁戰士腰間拔出彎刀,暴怒的朝他劈去。塞米爾晚了一步,隻見男人輕鬆避開這一刀,一個箭步跨過來,揪著埃爾曼的頭按在路上。芙蕾尖叫著撲過來,被一腳踹了出去,疼得半晌都直不起身。
就在這時,周圍突然靜了下來。一把槍頂在了男人的後腦勺上。
“放開我的朋友。”塞米爾說。男人側頭瞥了他一眼,塞米爾硬著頭皮和他對峙。他扔開埃爾曼,芙蕾立刻爬過去,兩人緊緊抱成一團。片刻後,突然有人高喝一聲,戰士們齊齊拔刀,在陽光下激起明晃晃的亮光。
“夠了。”
一聲清喝突然從遠方傳來。是個少女的聲音,像泠泠泉水流過石間。她騎馬從眾人身後走來,一身鹿皮獵裝,耳上墜著金環,束發的銀鈴發出輕響。少女的眼睛烏黑清亮,麵容似象牙雕成,不著脂粉而微露緋紅,令塞米爾心頭一顫。在一片冷酷的刀光中,她的美宛如岩石中盛放的一支薔薇。
“羅克薩妮,他傷了巴拉姆。”一個青年策馬靠近,憤憤不平的說,“他身上有槍,可能是軍部的間諜。”
“我看到了。”少女的聲音清冷,“是不是間諜,帶回去由烏魯判斷。把他綁起來,貨物都裝上。”
這名少女在因蒂人中頗有威信,盡管巴拉姆的臉色陰沉可怖,還是依言上了馬。塞米爾被繳了槍,捆得像粽子,由兩個因蒂人守著。對方綁的很有技巧,塞米爾不得不一路忍著肩背的劇痛,不一會兒手腕就磨出了血。
馬車顛簸了半日,天色將晚,一行人才回到部落。這裏本是圖蘭王的行宮,堡壘依地勢構成了三角形,圍牆下設有吊橋,下方是湍急的護城河和布滿鐵釘竹刺的壕溝。羅克薩妮吹響了口哨,幾名守衛合力放下吊橋,與對岸相接。暮色漸濃,雲彩絲絲絆絆如飛絮滿天,遙遠的營火點點閃爍。庭院中散布著大大小小的帳篷,婦女們穿著豔麗的長裙,烏黑的發辮盤在頭頂,像鳥兒一樣穿梭在帳篷間,在篝火上架起大鍋煮土豆,孩子們在帳篷外玩耍,臉上塗著油彩,因蒂人的戰士扛著步槍守衛城垛,赤裸的胸膛紋著雄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