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法拉利駛入陵園大門後, 順著山道一路向上,最終停在了山頂的家族式墓園區門前。
大雨瓢潑,世間一切都籠罩上了一層茫茫的白色。
車門打開, 蘇顏撐起了一把黑傘, 和謝嶼一同下了車。
她雖然不知道謝嶼為什麼要帶著她來這裏祭奠他的父親,但考慮到他當初為了救父親而放棄婚禮的舉動,似乎又些情有可原——
或許, 他是覺得她和他的父親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 所以才想帶她來祭奠?
又或許,他是覺得這裏最安全, 暫時不會被白星梵找到?
但如果在這裏停留太長時間的話,被他找到也是遲早的事情吧?
“他知道你父親葬在哪裏麼?”跟隨謝嶼朝著園區內走的時候,蘇顏擔憂地問了句。
謝嶼也執著一把黑傘,轉頭看向了蘇顏:“你很害怕他找到我們?”
蘇顏苦澀一笑:“他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清楚麼?”
他怎麼會不清楚?
他太清楚白星梵是個什麼樣的人了:陰險、偏執、不擇手段。
正因如此,謝嶼才卻越發的難以理解蘇顏的選擇:“既然那麼怕他,為什麼還要和他結婚?”
暴雨落在傘麵,劈裏啪啦的作響。
蘇顏沉默許久:“他收購了我爸公司的股權。”
謝嶼怔住了。
蘇顏:“他也沒給我選擇的機會。”
謝嶼左手執傘, 右手垂落在身側, 緊緊地攥成了拳:“你就不恨他嗎?”
“恨,但是, 有什麼用呢?”蘇顏無奈地歎氣,“我們都反抗不了他。”
謝嶼急切追問:“你想離開他麼?”
如果你想, 我可以放下一切不甘心與意難平,立即帶你走。
蘇顏不想騙他, 猶豫許久,還是說了實話:“不想。”
謝嶼的腳步一僵,神色逐漸暗淡了下來, 右拳越攥越緊,堅硬地指甲蓋深深地嵌入了掌心的肉中——
你為什麼不想離開他呢?
我想帶你走,想讓你遠離這一切紛爭。
我不想傷害你,不想讓你傷心難過。
可是、辜負了我對你的愛和信任。
你還是選擇了他。
咬牙沉默許久,謝嶼輕歎口氣:“他都這樣對你了,你為什麼還想留在他身邊?就這麼愛他麼?”
蘇顏沉默不語。
謝嶼不死心,語氣定定地說道:“如果你想離開他,我帶你走,現在就走,再也不回來了!”
蘇顏心頭一澀,聲音低沉無奈:“我不能跟你走。”
謝嶼握緊了傘骨,白皙的手臂上根根骨節泛白:“為什麼?”
蘇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長長地吐了出來,抬眸看向謝嶼,目光中帶著萬般虧欠:“我懷孕了。”
謝嶼渾身一僵,愕然地佇立在了暴雨中。
時間靜止,世界仿佛棄他而去。
他孑然獨行,獨木難支,被逼入了絕境。
“我的孩子不能沒有爸爸,我想讓她/他出生在一個完整的家庭中。”蘇顏看到謝嶼紅了眼圈,神色中布滿了委屈和不甘心,她於心不忍,但還是堅持把話說完了,因為這才是她今天來見謝嶼的目的,“而且,他對我真的很好,有了孩子以後,他、應該會改變。”
謝嶼低低垂眸,不言不語。
仿佛有一道無形的屏障高高地立在了他與她之間。
他們徹底、回不去了。
蘇顏滿心愧疚,卻無可奈何:“對不、”
她的道歉還沒說完,就被謝嶼打斷了,他的語氣斬釘截鐵:
“他不會變,永遠不會。”
“他自負、猖狂、陰險、不擇手段。”
“你信不信,他會當著你的麵殺了我?就像是殺雞儆猴那樣,我是那隻被殺的雞,你是被震懾的猴子。”
“他不會為了你、或者你的孩子心軟。”
蘇顏的語氣也是堅決不已:“他會改變!”
她不確定他什麼時候能找到這裏,但她很確定,他現在一定已經知道了她懷孕的事情。
她堅信孩子會將他的心變軟,絕對不會再做出一些極端偏執的事情。
謝嶼不置可否,長長地歎了口氣,抬眸看著陰沉的天空,輕笑著感慨道:“他的骨頭是冷的,很危險,你還是離他遠點比較好。”
蘇顏默不作聲。
幾分鍾後,他們走到了謝家的家族墓前。
巨大的黑色墓碑前是一片寬闊的深灰色大理石階梯,每一節階梯上都開鑿著安置骨灰的方形洞穴,有些洞穴已經封死,上麵雕刻著死者的姓名以及生死年月;有些還未封死,內部積蓄著雨水。
階梯一共五節,死者的輩分由上而下逐輩遞減,謝嶼的父親謝河海安葬於第三層階梯的正中間的位置。
謝嶼抬手指了一下倒數第二層階梯上的某個空洞穴:“那是我的。”他的語氣中帶著幾分戲謔,“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住進去。”沉默片刻,他又很冷靜地說道,“或許已經快了。”
蘇顏的心裏很不舒服,回道:“你還有大把的好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