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兩天,”趙大夫道,“傳的範圍倒還不算大,我也隻是聽一個來拿藥的小乞丐說過,他母親生了病,我在幫她看過病,所以那小乞丐對我知無不言,仔細問了問,消息還是從魏王府裏出來的,想必又是宜側妃對你不滿。”
他算是頭幾個聽到的,雖阻止過小乞丐的話,但仍有別的人在提這件事。
蕭穗和裴元淮關係如何,趙大夫看在眼裏,這兩個孩子自幼關係好,裴元淮剛上京時誰也不熟,蕭穗高興得帶他在京城逛了圈。
他少話,隻會緊緊跟在蕭穗身邊,像個護食的小狗,但蕭穗身上少見這種高漲的情緒,連他這種老人家都覺得裴元淮招她喜歡,以至於後來兩個人關係淡下來時,他還有點不太習慣。
案桌上的湯藥熱氣繚繞,一旁擺有兩本書,是蕭穗平日用來考蕭家堂弟的,她手慢慢覆住手腕玉鐲,微微摩挲,開口道:“宜側妃性子冷淡,但不分輕重已經不是第一次,她兄長倒還有些用處,但她若是耽誤了魏王大事,有幾條命都不夠賠。”
先帝忌憚魏王手中權勢,故魏王府中的幾個側妃皆是皇帝所賜,出身地位不高,連宜側妃的兄長,都是蕭穗提上來。
趙大夫知道她這是不悅了,歎聲說:“也怪我當初沒勸住你。”
蕭穗同旁人不一樣,若沒有那個孩子,她在魏王麵前或許還有條退路,但現在除了徹底撇清和裴元淮的關係外,也沒有別的法子。
當年和她說過這孩子留不得,她跪在地上,低頭求他相助,等費盡心思瞞過眾人後,她最後卻隻是把孩子送到林家,連趙大夫都有些想不通她在想什麼。
蕭穗一頓:“不必多提。”
是她的錯,如今也改不了。當年和裴元淮斷掉時本想告訴他,她沒殺那個跟他一起來京的婢女,隻是孩子的出現讓她藏下最後的這點私心。
她得不到的,也不願看別人得到。
……
宜側妃和蕭穗早有不合,這已經不止是她第一次針對蕭穗,隻不過蕭穗沒有時間顧到她,便沒怎麼管。
當年草原王子來京,喜歡上一個女子,但人突然不見了,他找了許久都沒找到,先帝便自作主張替他賜婚。
那時宮裏麵沒有適齡的公主,都說選中的是蕭穗,因為她父親才走沒多久,蕭家一輩在朝中沒幾個掌權的,沒有話語權,可聖旨最後下來後,是宜側妃的妹妹。
世家貴女總歸逃不過這些東西,草原王子待她妹妹也不錯,但宜側妃對蕭穗的不喜也是真的。
蕭穗若有時間,倒願意在魏王麵前告上一狀,但她平日為魏王處理那些事就已經足夠忙,更何況對蕭穗來說,所有人都隻是墊腳石,魏王是,她自己也是。
先帝不理朝政,底下官員稱得上幹淨的,沒有幾個,新帝在朝中護薑相一黨,排除異類,吏部尚書就是擺在明麵上的例子,人人自危,燕王和祁王那邊已經有不少官員暗中接觸過薑相。
刑部尚書是祁王嶽父,從前便對裴元淮這個太子多有不敬,現在自不可能做得出那種事,但現在連鎮南侯都沒挨過,換做是誰,都會驚恐萬分。
刑部尚書已經在家中急得火上澆油,思來想去之後,甚至遞了拜貼來尋蕭穗,蕭穗一天之內拒了他兩次,到第三次時,才同他說蕭府傍晚會派人去鎮南侯府。
西下夕陽染紅天色,這段時間氣候多變,誰也說不準京城哪一天會變,鎮南侯還在玄鳴寺,從蕭府駛出的馬車慢慢停在鎮南侯府。
侯府兩旁的石獅子高大而威猛,匾額上燙金的鎮南侯府精致奢華,漆紅大柱高高直立,門外侍衛見到刻有蕭府家徽的馬車,便趕緊上前迎接,又讓人立即去通知府內世子。
一隻纖白玉手扶著馬車邊,裏邊的柔弱女子踩著四角圓凳,慢慢下了馬車,她氣質矜貴,溫雅而有涵養,誰都知道蕭家大小姐美豔絕倫,能從蕭家馬車上邊下來的貌美女子,大概率就是她本人。
涼風順著衣服縫鑽進,蕭穗抱著精致的銅質暖手爐,卻還是忍不住攏起披風,咳嗽了一聲。
今天的事本不必她出麵,來之前也沒告知過鎮南侯府,但鎮南侯是魏王的人,親自來一趟,利大於弊,隻不過裴元淮那裏,恐怕會做些什麼。
他們去過玄鳴寺的事不能被任何一個人知道。
刑部尚書早早便來了鎮南侯府,說著是要查證據,但聽到蕭家來人,便急急忙忙跟著侯府世子出門迎客。
蕭穗手慢慢放在暖手爐上,腰背纖直,被人請進了鎮南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