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在自己胯下坐騎已經越來越接近那匹白馬的時候,右手的繩圈被拋至空中劃了幾個圓之後,徑直套上了白馬的頸間。
雕陶莫皋也驅馬由另一側趕上了白馬,幾乎是在烏乃渾用繩圈套上白馬的同時,他飛身躍上了白馬。一揚手,將烏乃渾拋向自己的繩尾穩穩地握在手間,然後一聲長喝,手中的繩尾被收直繃緊成了一條直直的繩線。那匹不羈的白馬總算是停下了步子。
王子與王爺一連串的動作幹淨利落,兩人套馬,換馬,拋繩,接繩的配合更是默契十足,眼見一場虛驚化險為夷,早就停止前進屏氣旁觀的車隊爆發出熱烈的歡呼,為他們英勇的貴族們如此神勇的表現而喝彩。
“寧胡閼氏,你……”雕陶莫皋未來得及詢問共乘一騎的王昭君可有受傷,呼韓邪單於已在侍女和漢臣的陪同下來到了馬前。
“寧胡閼氏,沒有被草原上自由奔走的小野馬給嚇到吧?”單於說時臉上帶笑,與雕陶莫皋煞白的臉色形成鮮明對比。
王昭君笑吟吟地搖了搖頭,紅潤的雙頰表明這場虛驚並未給她造成什麼傷害。
“公主,真的不曾傷到哪裏嗎?”車騎都尉韓昌也是神情驚張,要知道此次和親事關兩國和睦安寧,有絲毫差池,他人頭不保事小,百姓再次飽受戰亂之苦才是罪孽深重。
“真的沒事。”王昭君眨著明亮的眸,認真道,“昭君不是弱不禁風的瓷人,昭君是嫁給了單於的女人。草原王者的女人又怎麼會被馬匹給嚇到。”
呼韓邪單於聞言,滿意地點起了頭,“好,這才是我稽侯珊要娶的女人。”
王昭君麵對這樣的讚賞露出明媚的笑來,回首去看身後的雕陶莫皋,給了對方一抹感激的笑,“多謝大王子方才出手相救。”
雕陶莫皋垂眼避開了與王昭君的直視,“保護女人原本就是每個匈奴男兒的責任,保護寧胡閼氏的安全匈奴更是責無旁貸。”
“可昭君還是要謝謝大王子,不僅對昭君嗬護備至,對紫綺也……”王昭君臉上的笑靨一下子凝結起來,“紫綺她沒事吧?”
紫綺聽到王昭君在喚自己,由朦朧中睜開雙眼,微微抬頭,雙唇差點擦上那張緊抿的薄唇,心跳一下子亂了節拍。
收回的視線再次上移之後,驚訝地觸到那雙讓自己避之不及的深瞳。烏乃渾?自己為何會和他靠得如此之近?
如此一想,這才驚覺自己竟然正緊緊依偎在烏乃渾的懷中,而他的左臂正緊緊地環擁著自己。
“公主,奴婢沒事。”她掙紮著拉開了與他的距離。但一想到自己方才那麼親密地依偎在他懷中的模樣被所有人都看到,羞愧難當之下,雙頰頓時漲得通紅。
“左賢王,多謝你救了紫綺又替我攔下了癲馬。”王昭君衝烏乃渾露出感激的一笑。
烏乃渾朝王昭君微微頷首示意領情,深瞳卻轉向了雕陶莫皋。
雕陶莫皋恍然大悟,“哦。我都忘了,我王叔不通漢語。寧胡閼氏,你方才的感激都白說了。”
不通漢語?那剛才那個在自己耳邊輕柔吟著自己的名的人又是誰?紫綺回頭去看烏乃渾,他也正望著她,那漆黑的瞳底似乎還隱隱藏著令她琢磨不透的笑意。
若不是他,又是何人在自己最迷茫慌亂時,那麼堅定地給了自己四個字——莫怕,有我。難道從頭到尾都沒有人在自己耳邊說過那些讓自己為之心顫的言語?所以的一切都隻是自己在危難時投射在劉驁身上的美好的幻覺?
恰在此時,雕陶莫皋應王昭君的要求將她的感激之辭用匈奴語傳達給了烏乃渾。烏乃渾聞言,淡淡地揚了揚唇,用匈奴語沉聲回道:“她不必感謝誰,是匈奴沒給她準備一副好韁繩。”
這聲音!剛才自己聽聞的聲音並非幻覺!若是幻覺,絕無道理那抹聲音不屬於劉驁卻屬於……他!
“來人,把卡拉婭給我帶過來!”雕陶莫皋在烏乃渾的提醒下找到了那副斷裂的韁繩,意外地發現嶄新的韁繩並無可能是因為老化而斷裂。
一位麥色皮膚、身形高挑的匈奴姑娘被帶到眾人麵前。
“卡拉婭,寧胡閼氏的馬匹是你打點的嗎?”雕陶莫皋眯眼望著眼前這位隻比自己矮了半個頭的侍女,尋找著意圖不軌的蛛絲馬跡。
“沒錯。”卡拉婭爽快地應道。沒有半點遲疑。
“在給馬套上韁繩前,你可有檢查過這韁繩?”雕陶莫皋直入主題。
“給寧胡閼氏配上的是最新最好的韁繩。”卡拉婭看了眼王昭君,小聲咕噥道:“再好的韁繩到了不會用的人手裏也會變成廢草。”
“你在說什麼?”雕陶莫皋顯然聽到了卡拉婭小聲的抱怨,向來和善的臉上第一次露出駭人的嚴厲表情來。
“卡拉婭並未做錯什麼。大王子不該像審犯人一般審一位忠誠的侍女。”卡拉婭也倔強地抬起了頭。
王昭君由一旁的韓昌處得知了眼前這一幕全因自己而起,連忙走上前去對雕陶莫皋道:“韁繩斷了隻是個意外。請不要再去追究這件事了。”
“可這韁繩……這韁繩分明就是被人割斷的。”這不是意外,有人蓄意要害寧胡閼氏。一想到這人竟然直接想要她的命,他心中就像是有無邊無際的野草在燃燒一般。
“大王子,昭君從未與人結過私仇,若真有人想要害我,也定是不希望昭君順利嫁入匈奴,不希望和親成功。若是因為昭君,有匈奴人被沒憑沒據地扣上了謀害的罪名,那昭君豈非未至匈奴已失民心?昭君和親匈奴要的是兩國和睦安寧,而不是彼此的敵視和仇恨。割繩之人雖未傷及昭君性命,但大王子若貿然治了這位侍女的罪,無疑助其得逞了令兩國敵視的奸計。”
王昭君一番話說得入情入理,雕陶莫皋雖然急著想揪出暗中使奸之人,卻又不能不以大局為重。最後這件事以“虛驚一場”作為對所有人的交待,而一度中斷前行的氈車又再次朝北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