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這個,他當時差點沒掙紮的醒過來,隻是眼皮太沉,便放棄了,數年前的舊怨她還敢提,要不是她害他飲恨而歸,他早就在江湖揚名立萬,成為一代少俠了,哪裏會淪落到被師父關在石穴閉關三年,被師兄弟嘲笑、被一眾小師妹嫌棄的可憐境地!
也不知是否因為病痛,心思愈加混亂,想到這一次她又害他、害他由國家不能報,有師門不能回,遠走邊關……偏偏說不出來話,幾乎要走火入魔,這時候她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李靖啊,你真是憂國憂民,就連這樣的昏迷中,你的眉頭都是緊鎖的。”
他差點吐血。就在這時候,一雙溫溫軟軟的小手就撫上他的眉頭,他混亂睽怒的心一瞬間平和,她的小手舒展開他緊皺的眉頭,輕聲說道,“人來到世上,誰也不是為了痛苦來的,對不對?”幽幽一歎,“你知不知道,你就是把什麼都看的太重要了,重要的事,一生有那麼一件兩件就足夠了,做人那麼累有又能得到什麼呢?”
心中有什麼柔軟的地方就被觸動了,她的小手仍然流連在他的額頭,他甚至能想到她的姿勢,坐在小凳子上,一隻手拄在床上拖著腮,大約快要睡著了,因為聲音都變得軟綿綿,然後她果然睡著了,枕在他的小腹上。
然後,這些日子的事情在腦中徘徊,不是她淘氣的部分,她溫柔的小語調唱的那隻殘破的歌謠,一句一句……忽然間,他無法討厭她了,再想起之前也不起了,隻覺得好笑,紅拂說,李靖,我喜歡你啊。那一刻,他那樣的歡喜,是否說明……
搖搖頭,那種感覺,在腦海中揮之不去,所以他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她,她並不在,事實上,在他能下床之前她都不在,後來他忍不住了,叫人去找她,她磨磨蹭蹭的來了,隻說了一句話就走了,她說,“李靖,我不做你的勤務兵了,我把自己調到夥房去了。”
……
甩甩頭,一個參軍探頭過來,說道,“李將軍,您今天好像心不在焉的。”
李靖回過神來,環視了一下周圍,咳了一聲,說道,“自傷後,心力有所損耗,尚未恢複,幾位參軍見諒。”看大家繼續討論起戰局,插進話來,“有一件事情我始終想不通,當日羅藝明明能殺我,最後關頭卻鳴金收兵,我想這其中有蹊蹺。”
大家七嘴八舌議論開,也都不解,李靖歎了一口氣,又說,“楊廣昏庸無道,羅藝貪財,如今停兵,隻怕是在等著楊廣搜刮民脂民膏,也拖不了三個月……”
正討論著軍情,李靖眼尖,瞥見紅拂從帳外經過,也看了他一眼,帶著疲憊,他又恍神了,忽然,很懷念她沒心沒肺的笑顏了。
討論聲戛然而止,大家順著他的目光看向帳外,什麼也沒有,聳聳肩,一人開口道,“李將軍,您先休息吧,我們退下了。”
他低應,心下卻不安起來。
他自是聰明人,從頭開始捋順,漸漸的,漸漸的……他發現了症結所在,症結是什麼呢,無非是,那個妖女。
到了晚上,李靖命新的勤務兵去請紅拂,這勤務兵是新來的,並不知之前紅拂的所作所為,回來的時候一頭霧水,回到,“稟將軍,那個火頭兵說、說……”
李靖眉頭皺起,溫聲問道,“說什麼?”
“說今夜月色好,要去小丘賞月,沒時間。”他說完立刻一身汗,如此紀律嚴明的軍隊,竟有這樣放肆的家夥,不知將軍該如何處罰,誰知道李靖隻是“哦”了一聲,再無下文。
如果那個勤務兵知道,就在一個時辰後,他仰慕的李靖將軍也會出現在小丘,和那個目無軍紀的火頭兵共賞明月,不知道會怎樣。
“李靖,你果然來了。”
“我找你有事。”
“我就想著吧,你也該找我事了,”紅拂嫣然一笑,仍舊坐在小丘上,仰望是一輪圓月,淡淡的光暈散開,一圈一圈的,朦朦朧朧。
李靖坐在她旁邊,幾日混沌的心安靜下來,一瞬間清明,他很想笑,忍住了,說,“謝謝你前幾日的照顧。”
紅拂詫異的看了他一眼,吐吐舌頭,“我以為你不知道,那你知不知道,我本來是要趁你昏迷,殺了你的……”忽然小臉興奮起來,“李靖,你知不知道,現在你的人頭值多少錢?”小手摸向懷裏,掏出一個小本本,笑的不懷好意起來,“最新期的懸賞榜單,來看看……看到沒有,三千兩白銀誒,賣了你值三千兩誒,告訴你,你差一點就被我弄去領賞了。”
李靖知道她愛胡鬧,微微勾唇,順著她的話問下去,“那你為什麼不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