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寧永學從來沒有記錄過一次完整的敘述,一方麵此類文獻大多都在描述生活見聞,隻有隻言片語涉及神秘詞句的片段,另一方麵,文獻本身也常常破敗不堪,缺頁少紙。
關於這場儀式的吟誦,乃是他從許多本古書殘卷裏東拚西湊而來,其中有部卷軸他一直當作故事,以為它在描述愛情悲劇,誤打誤撞居然當真有用,連他自己也深感震驚。
為了穩固自己見識淵博的可靠形象,這事最好還是埋在心底,別告訴其他人。
至於指望靠血樣強行轉向下一階段......
這是雙生之禮,不是一個人就能完成的儀式,除非他把秘密分享給阿芙拉。這事當然不可能。有些秘密是不能被分享的,特別是個無法看透的家夥。
“有人行使過和我們相似的儀式,胡庭禹的手臂就是他選中的鑰匙,如今,鑰匙被我們掌握在手。”阿芙拉簡單說明,“假如你還相信我,白監察,這就是我能告訴你的最關鍵的情報。”
“找到那人之後要怎麼辦?你們有徹底殺掉他的辦法嗎?”
寧永學聞言看了眼白鈞,不禁為他布滿血絲的雙眼咋舌,這家夥的發言還是驚悚得一如往常,直白,殘酷,直達結局,且看不到任何動搖。
在寧永學心裏,他的經曆和作為差不多也要浮於紙麵了,隻差一點契機自己就能揣測白鈞的想法和判斷,八九不離十。
盡管如此,寧永學還是想離白鈞遠點,越遠越好。安全局的大樓很高,可供利用的工具也很多,他犯不著拿一把明擺著的雙刃劍來保證生存。
“目前他是否身處安全局,我們尚不得知,”阿芙拉說,“但我有鑰匙在手,背後那人一定會主動找尋,接下來的問題是該如何應對,以及,我們要先做什麼。”
“先去大廳和其他人彙合。”白鈞以不容否認的語氣斷言說,“這事非常重要,如果沒有意見就都往後站,我來撞開這破門。”
“你還有什麼見地嗎,學弟?”阿芙拉側目看來。
在白鈞對他怒目而視以前,寧永學開口說:“我餓瘋了,請給我食物。”
“你這小子......算了。”白鈞搖搖頭說,“往後退,我要把審訊桌挪開。”
寧永學目視白鈞一隻手拿住生鏽的審訊桌,好像抬起一個小板凳,隨手扔往一旁,撞出大片嗆人的塵土,幾乎撲進了天花板的水泊中。
此時欣賞熊先生搞破壞的阿芙拉可謂好整以暇。她從西裝口袋裏取出片三明治,扯開塑封,撕了一半分給寧永學,然後自己咬起了另一半。
一大片牛肉和各式蔬菜,蘸著奶油和果醬,加上兩片摻多了糖甜到發齁的麵包,味道實在很詭異,但他很餓,顧不了這麼多。
阿芙拉看著寧永學吃光,自己卻才咬了一小口。“餓壞了?”她問道。
一次劇烈的撞擊,寧永學不由得盯著白鈞和稍稍變形的鐵門看了一陣。
這家夥是不是也經曆過某種儀式?
“算是吧,”寧永學這才說道,“據說今天要審的人不少,我等了很久。”
“如果換個日子,也許你已經被放走了。”
“真是不幸。”
“未必不是一種緣分。”她笑道。
又是一次劇烈的撞擊,他不由得思考這下撞人身上會帶來什麼後果,肉餅能往牆上糊多寬。
“噩兆不能算緣分,”寧永學下意識胡說八道,“你可真會說笑,阿芙拉學姐。我覺得我可真是太背了,也許我應該三思而後行的。”
“你看著沒有任何恐懼或後悔的意思。”
“我怕的不得了,隻能靠大口吃東西緩解壓力,現在沒得吃,我又開始恐懼了。”
“你總這樣信口胡說嗎?”
“呃......”
“你最不要再跟我提到‘呃’這個語氣詞。”
“至少它說明我不是信口胡說,與之相反,有時候我需要組織語言才能......”寧永學清清嗓子,思忖了一下有沒有必要提醒她別總這樣揭穿他,“你看見門那邊的動靜了嗎?我感到有什麼東西在靠近。”
他選擇轉移話題。
“我沒有看到,不過......”阿芙拉把沒咬幾口的三明治都塞到他嘴裏,手指從他臉上掠過,拭去了一點麵包渣,一時間的觸碰幾乎讓他以為自己把她纖長白皙的手指弄髒了。然後她才放聲說道,“後退,白鈞,有東西在靠近。”
寧永學捂住嘴,覺得口中味道有些發澀,——是血腥味,她的手指皮膚似乎在破裂。真是見鬼,這算是某種虧欠嗎,人們怎麼才能償還這種代價?不,不對,她身上籠罩的未知不比陷入異常的安全局少,一定有哪裏出了問題,事情也一定不像它們表麵看起來那樣簡單、直白。
他不想盲目相信無法揣度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