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中玉尖刻的挖苦並未激起張玉林的羞憤，他用異常低沉的語氣再一次詢問：“她現在在哪裏？”
“她無心聽你解釋，她的老父親因為你的戲弄，悲憤而死，你即將麵對的是她的怨恨與悲痛。”
“我沒必要解釋什麼，是她率先走入我的生活。如果，她想繼續維持我們的關係，我們依舊可以回到從前。”
“你休想。”石中玉近乎咆哮地說：“你知道她為你們八年前的感情糾結，你卻讓她再一次走入你的陷阱。”
他說完這一席話，憤怒地盯住張玉林冷漠的臉孔，用低沉的聲音咒罵：“你是一個一無所有虛偽冷酷的人渣。”
當他說出這樣的話，仿佛同時感受到張玉林心底的重量。並不是每一個人對待感情都能夠抱著認真的態度，那些被嚴峻的生活壓折了腰的人，他們麵對困苦的人生尚且沒有喘息的機會，又如何敞開心扉去愛呢。
工作人員悄聲離開，張玉林麵對石中玉咆哮的叱罵，並沒有表現出應有的憤怒，他沉鬱的嘴角上浮現出輕蔑的冷笑，他用低沉而沙啞的聲音說：“石中玉，你是在憐香惜玉嗎？”
石中玉猛地揮動拳頭打在他臉上，他同時起身狠狠地還擊，猛烈地擊在他嘴角上。
長久的對峙，石中玉意識到自己的憤怒不僅僅是因為父親的死，在這一刻，當他麵對這個虛偽冷酷的男人，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對玉汝的憐惜遠遠超出了輕視。
她對愛情的盲目隻是女人犯下的一個小小的錯誤，他應該像寬宥孩子一樣寬容她，可是，他能夠為她做些什麼？
“張玉林，在我沒有爆炸之前，滾出我的視線。”石中玉冷酷的話語透露著無比的憎恨與輕視。
“你對我玩弄於掌心的女人動了惻隱之情？我在公司入股的十萬塊，請你如數交給我，女人我願意無償奉送。”
“那十萬塊？你已經用它買回我對你的信任，這些年，你在公司的收入已經有幾個十萬塊。”
“你不要告訴我你是為了那十萬塊才假裝替玉汝伸張正義。”
“我不會把你的十萬塊放在眼裏，就好像我從來沒有把你放在眼裏一樣。”
石中玉轉身離去，他走至停車場，看著與自己的汽車並排停放的那輛本田車。他站在那裏，打量著這輛光潔的汽車，回想它虛偽狡詐的主人，心頭的怒火再一次激蕩。
他恨恨地咒罵：“張玉林，你的汽車一塵不染，心裏卻是一窪臭水。”
他突然意識到，即使他離開公司，依舊會做一個體麵人，可以用他的積蓄開一個門市，或者，通過這些年的人脈在海鮮業占有一席之地。
他壓抑著心中的怒火，轉身回到了辦公室。
“張玉林，我不會把你的十萬塊放在眼裏，包括你親手建立的海帶場我也不想和它有任何關係，我要和你談一筆交易，那會成全你老板的身份，會讓你成為一個真正的體麵人。”
“在這樣的情形下談交易？”張玉林假裝泰然自若地吸煙。
“是的，如果你願意，拿出你的積蓄，我會把海帶廠轉讓給你。”石中玉說完這一席話，坐在張玉林麵前的椅子上，冷眼凝視著他，譏誚地說：“當然，你也許根本拿不出那些費用。”
“我會考慮。”他吐出一口煙霧，麵無表情地說。
“是的，你應該表現出你的男子氣概，女人不應該成為男人戰爭的導火線，我對你隻有輕視，沒有痛恨。”
石中玉試圖用激將的方式讓他走入自己的圈套，張玉林保持警醒的態度，他冷聲道：“可是，你已經流露出你的痛恨。”
“那是你的焦慮感在作怪，這也難怪，缺少金錢的男人通常缺少安全感，我可以理解。”
石中玉說著站起身來，他轉身的刹那，仿佛在張玉林臉上撲捉到頹靡的情緒，可是，這又怎樣呢？這決不是他原諒他的理由，在他促成了父親的死亡之後，他們已經是水火不容的敵人。
張玉林沉鬱地吸煙，深刻的法令紋中仿佛掩藏著凶狠的意味。他能夠體會到玉汝此時悲痛的心情，這種心情夾雜著痛恨與屈辱一同湧上心頭。
他心中暗湧的不僅僅是感情的傷痛，而是現實帶來的壓抑與沉痛之感。八年前，那句錚錚的誓言變成現實對他的諷刺，他無法兌現誓言，在現實殘酷的圍困下，他隻能夠一點點背離那句深情的約定。如今，在他冰冷的感情世界裏，裝滿對現實的痛恨，載滿報複的欲念，他無法摧毀堅不可破的現實，隻能夠摧毀自己的感情。
他要用這樣的方式徹底與過去決裂。他能嗎？即使能夠斬斷過去，他就能夠消除內心的自卑感和對身份的焦慮感嗎？
石中玉的話在他腦中回旋。他要答應他的要求嗎？
在他心裏沒有太多掙紮，隻有一種震撼決然的轟鳴。在這堅不可破的現實之中，他要不顧一切地反抗一回，他寧願用所有的積蓄為這卑微的身份下一次賭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