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說鼠(1 / 1)

第四十二章 說鼠

國人對物品的稱呼往往會把它的出產地同時標出,如“胡芹”“胡瓜”“胡麻”,乃至《金瓶梅》一書中的“胡僧”,都專指從西域而來的人與物,再如“川黃連”和“淮山藥”,還有“黨參”,等等,都是地域性的專指。再比如動物中的“社狐”,是指生活在城市裏的狐狸,再如“倉鼠”,是專指生活在倉庫裏的老鼠。如今在城裏已經很少能夠見到狐狸的蹤影,而據說有人晚上在故宮看到過拖著大尾巴漫步的狐狸,那一定就是社狐了。它住在什麼地方?這很不好說,偌大一處舊宮苑,想必有它的藏身之處。過去的老城牆老祠堂裏是既有蝙蝠又有貓頭鷹,還有蛇,還有被民間人士稱作“五爺”的黃鼠狼,而鄙人故鄉的東北向來是隻把黃鼠狼叫作“黃皮子”。這些動物生活在老城牆老房子裏本不足為奇,還有別的什麼,很難讓人一一列舉,而老鼠的廣泛存在可以說是肯定的事實。

說到老鼠,不管人類喜歡不喜歡它,它肯定是與人類關係最密切,有人的地方就會有它的存在,哪怕是船上或是在天上飛來飛去的飛機之上。但它們是不是能夠叫“船鼠”或“飛機鼠”?如果有人非要這麼叫,大致也不能說離譜。而人們尋常說的田鼠卻實實在在是生活在田地裏。

當代畫家裏,喜歡畫老鼠的是老饕陳綬祥先生,我對他說饕餮二字分開講,饕是貪財,餮是貪吃,如《左傳·文公十八年》:“天下之民以比三凶,謂之饕餮。”注:“貪財為饕,貪食為餮。”而他現在還在叫老饕。老饕綬祥喜歡畫鼠,曾畫有一圖,老鼠與電腦的鼠標同在一個畫麵,畫之好賴且不說,有時代氣息。我去海南,沒事去轉菜市場,看到一片一片暗紅的臘鼠肉小號風箏一樣掛在那裏,當下便想鼠肉其實要比豬肉和狗肉幹淨,老鼠起碼不吃大便。但要請我吃老鼠臘肉,我還得要拿拿主意。有一陣子,我喜歡畫那種毛茸茸一團的小老鼠,用細筆把毛一點一點絲出,茸茸的,曾畫一幅《櫻桃小鼠圖》,用薑思序的老胭脂圈櫻桃,小鼠畫出用淡赭罩一下再用油煙焦墨細細絲一遍毛,真是很好看,從外邊回來的一位朋友十分喜歡,硬是要去掛在他澳大利亞的家裏以慰鄉愁。

古人書寫用鼠須筆,大多為小筆頭,看新疆出土的毛筆,想必所用是家鼠的須毛,狼毫筆自然是用黃鼠狼尾巴上的毛,最長六厘米的狼毫筆非我輩能用得起,時下筆莊的筆,真正的狼毫幾乎不見,自然界的黃鼠狼當然還有。鄉老相傳,黃鼠狼要是活過一百歲,玉皇大帝都得叫它舅舅,這輩分怎麼排,恐怕無人知道。民間還多有關於黃鼠狼成精的故事,不少人家還專供黃大仙,所供也隻一碗清水而已,如果黃大仙突然降臨,也隻好不停地喝那碗清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