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3)

她有幾分男性形象,似乎很強悍,霸氣,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上去,身上似乎都有一股“威力”存在,甚至讓他這個九五之尊的帝王見了,都有點心突突。

老者不由得欣賞她起來。

跟自己的那些皆出身於大富大貴,錦衣玉食的官宦之家,每天清閑得除了湊在一起說東道西,醉生夢死,根本無事可做的王妃兒媳比起來,這個女子可愛多了。

奇怪,他怎麼會看見她就想起他的兒媳,難道說他想……。可是萬一這姑娘有人家了呢。

“她是……?”

“她是我女兒鳳哥。”獵戶笑笑,“這丫頭自小就一點也沒有姑娘家該有的模樣。”

“可曾許配人家?”

“二十三了,至今沒有出閣呢。”獵戶沉聲歎口氣,又訕訕地笑道:“十歲的時候,飛揚跋扈的性子就是村子裏遠近有名的了,這裏的小夥兒姑娘沒有不怕她的,連帶地使她的兄弟大龍至今也沒能娶親。哪裏有人敢來家裏提親,娶回這樣的一個姑娘啊,也沒有姑娘敢嫁到家裏來,跟這樣一個小姑朝夕相處。”

“她也一直沒有中意的人?”

“沒有。這丫頭也是的,村子裏的男子她怎麼竟然會一個也瞧不上,您說叫不叫人發愁。問她究竟喜歡什麼樣的,她自己也說不清楚,隻說遇上了就是了。”

“官人看我的兒子晏捷怎麼樣?”他看中了她,有心招她做兒媳。

“老人家,您是想跟我……結成親家?”獵戶笑笑,“就怕我那個女兒委屈了你的公子。”

“一點都不委屈。”

* * *

老者回皇宮之後,立即派當地官府組織數千官兵上奇寶山捕殺了黑熊羆。

奇寶山村民從此又可以放心上山了,於是家家戶戶烹羊宰豬,屠雞戮鴨答謝官兵,並歡呼雀躍不停地放著炮仗。

昏迷多時的晏捷終於在隆隆炮仗聲中蘇醒過來。

他醒是醒了過來,可腦子此刻還是紊亂的,以為自己已經在黑熊羆的肚子裏,早成了黑熊羆的美味珍饈了。直到他暈暈乎乎坐起來後,才發現自己是在一間陳設簡陋的木屋裏。

這是在哪裏啊,他的父皇呢。

剛移動了一下身子,他的小腿骨便傳來陣陣疼痛。看見身邊有一條樹枝椏形狀的木棍,他吃力地拖過來做了拐杖,勉勉強強下了土炕。

“父親……”可惜,他的聲音被隆隆的炮仗聲音湮沒。他把拐杖拄在腋下,螞蚱般一蹦一蹦地到了院子裏。

唔,哪來的一股子泔水味!——好家夥,這是啥地方啊!——乖乖,這是啥人家啊,院子裏的這倆男女都是做啥玩呢,不像話,簡直是有辱斯文嘛!

晏捷見這兩個男女把一隻肥大的豬強按在案板上,然後那男的雷厲風行,一刀就直捅豬喉嚨了。

豬的那份淒慘,悲壯的叫聲,以及它在噴血的這一幕,真是聽得,看得晏捷那叫一個肝顫。

緊接著,晏捷又見他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給豬開了膛。那個牛高馬大,膀大腰圓,豹頭環眼的男的,手裏各拎著一整塊血淋淋的豬排骨放在了一個大盆裏以後,又開始把目標放在另一頭豬身上;他在女的幫忙下按翻了一頭二百多斤重的黑色大肥豬後,又是一刀捅了進去,可這一次由於豬掙紮著起來,情急之下殺偏了,血沒放盡,一鬆手,豬竟然繞著院子跑了起來。

總覺得黑豬是朝自己奔過來的,晏捷來不及心驚肉跳,嚇得拄著腋下的拐杖就四處蹦躂,吱哇叫了起來。

此時,女的迅速將豬捉住後又狠狠補了一刀。

而她這才注意到了晏捷在這。

“夫君,你怎麼回事,傷沒好就出來走動,快回屋裏養著去!”她看看驚魂未定的晏捷,“聽見沒有啊夫君,我說你哪!”

這個女子的聲音簡直是尖銳刺耳,仿佛比隆隆的炮仗聲還能穿透晏捷的耳膜。晏捷下意識慢慢轉回身去看她,這一看,更是膽寒,嚇得癱軟在地。

這女子的話音都落了有一刻了,隻見她還手握滴血的殺豬刀指著他,她的那兩彎黛眉簡直豎起來了,仿佛下一個要宰的就是他了。

這地方太血腥了!這地方的人也太恐怖了!

女子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樣子有點唬人,馬上放下了拿刀的手,對晏捷笑了。“夫君的膽子真是小!”

她……稱呼他啥?“……?”他哆哆嗦嗦的,一腦門子的汗,掙紮著想站起來。

“奴家叫杜小鳳,是你還未過門的娘子啊。”她笑了,走上前欲扶晏捷起來。可是晏捷早都被她嚇得魂掉了還沒歸竅呢,也被她的話弄糊塗了,傻楞楞坐著動彈不得。

旁邊的杜大龍見了他的樣子,走上前不由分說一把掮了瘦瘦的他就向屋子走去,把他丟在了土炕上。

“妹夫,你現在什麼都不用想,安安心心把腿傷養好,高高興興等著做新郎官,娶我妹妹過門吧。”放完話,同妹妹回到了院子,繼續給殺好的豬開膛破肚。

晏捷透過戶牖,看見這一對言語古怪,行為彪悍的兄妹。兄長在給豬褪毛,妹妹坐在長條凳上磨著殺豬刀,刀和磨刀石摩擦發出“霍霍”聲。

老天啊,他這是到了什麼地方啦,他一定是被劫來做“壓寨”啦,他的父皇也一定是被他們給……“哢嚓”啦。乖乖,這幫人膽子也太大了,膽敢擄劫皇子,暗害聖上。絕對不行,他不能在這坐以待斃,死也要逃離這個鬼地方。

看著院子裏那對兄妹拎著砍好的豬肉離開了,晏捷捏著鼻子,拄起拐杖一蹦一跳,戰戰兢兢越過一地的豬血,繞過擺有血淋淋的豬頭豬腳的案板,穿過院子,一瘸一拐出了院門。

乖乖,出來了他才發現,這裏的四村八落怎麼會這麼密集,連個出路都看不到;絕對不行,不能再停留了,一會被那對“凶神”“惡煞”兄妹逮到,他必慘無疑。

想著,他胡亂選了一條岔路口,拄著拐杖慢騰騰地蹦向前去。

晏捷強忍著腿上的疼痛,一路打聽通往開封城的官道,一路向前“疾馳”,生怕那對兄妹追來。

可是,眼看到日中時分了,他繞到了大半日,也沒繞出這個村子,繞來繞去這麼久,還是在奇寶山腳下轉悠,就是怎麼也甩不掉這座另他討厭的大山。

紅日當天,火辣辣的,熱不可當。他又累又渴又急著趕路,最後實在走不動了,才跌坐在村路邊的一塊大青石上,冒險在這歇歇腳。

正在用衫袖拭汗之際,他不知怎麼就覺得四周有女子尖呼之聲,心下立即想到是那個凶悍女追過來了,於是稍有風吹草動就心驚肉跳的他剛一拄著拐打算藏起來,眼前頓時天旋地轉,隨即眼睛往上一翻,咕咚就倒了,不省人事。

少頃,有過路的村民三三兩兩聚在了他周圍。

“他不是杜老爹在山上救下的那個人嗎,”有人認出了他,“他怎麼又暈在這裏了。”

眾村民一齊上前,替他抹胸口,捶背心,弄了片刻,哪知他剛剛喘息過來,竟又昏過去了。

他被好心的村民送回了杜家。

杜老爹端起一碗水,送到他的嘴邊,喂他慢慢喝了下去。

晏捷轉醒,認出眼前的人是幾天前遇到的那個獵戶大叔,這才放下心來。乖乖,總算是擺脫了那對兄妹。

“丈夫!”

“哇呀!”突然聽見一女子爽朗清脆,似曾熟悉的叫聲,晏捷尖呼一聲,霎時精神大半,抬眼看去,隻見那對兄妹“侯”在他身邊。兄長斜眼看著他,妹妹嗔怨地瞥著他。“大叔救我!”他蜷在了獵戶身後,把他當做一棵救命稻草。

“晏公子別怕,他們是我的兒女。”

啥?

乖乖!他的命怎麼這麼的苦,折騰了這麼久,他又回山賊窩了。連淳樸慈祥的獵戶大叔都是山賊,難怪兄長們說民間險惡,百姓都是刁民呢。

“晏公子,你的父親回了城,留你在這裏養傷,你放心,等你傷好了,他會接你回去的。”

他們沒有把他的父皇“哢嚓”掉,不會是騙他吧?晏捷不敢相信地偷覷了一眼獵戶。隻聽獵戶又道:

“晏公子,你的父親走之前跟我們家訂了門親事,你要娶的就是我的女兒鳳哥。還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乖乖,難怪那個女人直趕著叫他“丈夫”,可是,父親不是帶他來打獵的嗎,怎麼可能一夜之間就隨隨便便把他“許配”人了呢。不,不可能,父親絕不會的,一定是他們誆他。他得想辦法再次逃離這個山賊窩才行。

“我想早點見到我父親。”晏捷又向獵戶道:“大叔,我想回去。”

“晏公子,你現在好好歇息,等明日一早大龍和鳳哥去城裏賣肉,你再隨他們回去也不遲。”

“丈夫,我給你當娘子,你要不要?”杜小鳳看著他問。

晏捷的眼睛鼓得大大的。

“你倒是要不要嘛?”

“……。”不要。婚姻可是一生至一死的終身大事,不是混鬧得的,豈能隨隨便便的就把一個女子娶回去。可看她的架勢,如果他此刻說不要,那完全有可能立即被她用殺豬刀剁了。

“你說話呀!”

晏捷道:“嗯。”

“什麼叫‘嗯’啊!要不要,要不要?”

晏捷咕噥道:“要。”

“我聽不見!”

晏捷大聲道:“要!”

“你喊什麼!”

晏捷小小聲道:“要——!”

杜小鳳這才美滋滋地笑了,端起一大碗綠豆湯送到晏捷嘴邊。“丈夫,快把綠豆湯喝了,解解暑氣。”

“我不喜歡喝這玩意!”可是他隻敢在心裏對她說,隨即就接過大碗,勉勉強強一口口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