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3 / 3)

“玉蘭,像人的名字。它的羽毛是紅的,綠的和藍的,我看它應該叫紅綠藍才對。”杜小鳳在書房裏轉了轉,看牆上掛的滿滿登登的字畫。“丈夫,牆上的這些畫和字是你畫的寫的嗎?”

“有的是有的不是。”不管什麼問題,他都乖乖地回答。

杜小鳳拿起書架上的線裝書,隨意打開看看,哪知趙晏捷看此情景,忍不住撲哧樂了,因怕杜小鳳發飆,急忙扭過頭去偷樂,然而,還是被發現了。

“丈夫樂什麼?”

“呃……沒什麼,我覺得娘子看書的樣子真是美極啦。”乖乖,是她的書都拿顛倒啦!趙晏捷的心裏還是要樂。

聽見了夫君誇讚,杜小鳳美滋滋地放下書,又拿起書案上紫檀盒子裏的一方端硯瞧著,問:“丈夫,你要這麼多翠綠色的石頭做什麼,上麵怎麼好像還有眼睛?”

“這是端硯,不是石頭。”這些可都是重金難求的寶貝!她說的“眼睛”指的是鸚哥眼。“‘端溪古硯天下奇,紫花夜半吐虹霓。’端硯的石質優良,雕刻精美,硯中屬上品。”提起他的寶貝,趙晏捷來了精神,也忘了杜小鳳是不是聽得懂,就開始滔滔不絕起來。

“哇,我的夫君真是太有學問了!可,這硯是做什麼用的?”

“用來磨墨,然後蘸墨寫字。”我的乖乖,字不識就算了,連這也不知道,不像話。

“丈夫,快點教我寫你的名字。”她隨手抽出筆筒裏的一隻毛筆,假裝在趙晏捷臉上調皮地畫了一畫。

趙晏捷站在杜小鳳身後,接過毛筆,在硯台裏蘸了蘸,教她拿正確了,然後膽突突地握住她拿毛筆的右手,可剛要下筆的時候,他的心髒跳得厲害,手也抖了起來;不過,他心跳手抖可不是因為離意中人太近,而是嚇的。見自己的手抖得不行,趙晏捷趕緊握著她的手一氣嗬成地用草體在宣紙上寫完了他的名字,然後鬆開她的手。

“丈夫,這就是你的名字嗎,可是怎麼跟畫的畫似的,像蛇在亂飛?”

“這就對了,正所謂筆走龍蛇嘛。”唉,他怎麼忘了,她根本就聽不懂他說什麼。

“連自己夫君的名字都不會寫還行了,再難我也要去學。”她不識字,“趙晏捷”三個字筆畫又多,不要說用草書來書寫了,就是用最簡單的楷書來寫,都夠難為她了。

“隻怕是隨口說說罷了吧。不過她要真是能把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吹拉彈唱全都抓起來學,朝夕之間成了才女就美哉了。”趙晏捷接著在心裏偷偷說,“唉,就怕是出窯的磚——定型啦,驢子再怎麼也變不成駿馬!”

“小的時候,村子裏也有私塾的,不過我們小時候就隻知道鬧學堂氣先生了。那教書先生一副剛從墳墓裏爬出來的樣子,我們根本不知道從他那樣人嘴裏叨叨出來的東西學有何用,就這樣錯過了。丈夫,你不會嫌我沒學問對不對?”看丈夫不知道在想什麼,她聲音抬高八度,“丈夫!”嚇了趙晏捷一哆嗦。“你會不會嫌我沒學問?”

“不會不會。”趙晏捷趕忙擺手。嫌她?借他七八個膽子嘛,他應該能敢。“女子無才便是德。”乖乖,女子無才倒成了德了?不知哪個老腐朽說的。

“丈夫你真好。”杜小鳳笑著去看他書案上的其它陳設,拿起一塊方方正正的和田白玉的大印在手裏把玩,盡管她根本不知道這是什麼。“這是什麼,丈夫?”底部紅紅的,似乎還有字,“一,丈夫,這上麵有個一字?”

乖乖,虧得她還認識個一字,真不易。他以為她是睜眼瞎子呢。“上麵是我的名號嘛。”趙晏捷又來了精氣神。

“夫君叫趙晏捷,名字裏沒有一字。”

“人大多是有名有號的,我名叫趙晏捷,而這塊印上的三個字便是我給自己取的號——馬一角。”

“馬一角?”豈知杜小鳳聽了即刻哈哈大笑,笑到花枝亂顫,“牛才長角呢,馬能長出角來豈不是怪事;而且要長也是長一對,總不會是一隻啊,又不是犀牛。”哈哈哈,總之就是一個字,怪。

挺嚴肅的名號,她究竟有啥可笑的,名號又不等同於諢號。“娘子,我們回房去歇了吧?”趙晏捷商量著。

“慢著,先告訴我,那箱子裏藏了什麼,為什麼剛才我一進來你就匆忙關上。”杜小鳳看看箱子,又睄睄晏捷。“你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沒藏什麼,娘子多心啦。”

“打開給我看!”見晏捷不動,她立即瞪他,“嗯——?”

“打,我這就打。”娘子息怒啊,瞧她那對柳葉彎眉又要豎起來啦。他不打開箱子,恐怕就要挨打啦。

等晏捷一打開箱子,杜小鳳簡直覺得忽然一道光晃了她眼睛,定睛一看,裏麵滿滿登登的,白白的,發光的銀子,每一錠足足有五十兩。

“夫君你哪裏來的這麼多銀子?”小鳳脫口問道。

“有我的俸祿,有靠我自己寫字作畫掙來的。”都是辛辛苦苦攢下的。

“寫字作畫也能掙錢,那都寫字作畫去賣錢,這錢掙得倒是容易。”

“你以為隨便一個人的字畫都能夠賣錢呢。”趙晏捷在心裏嘀咕。

“你這麼多銀子,即便不必大魚大肉,胡吃海塞,也沒必要日日喝稀粥吧?”

那日杜小鳳去廚房想親自做飯菜,哪知廚房裏鍋幹碗淨的,除了米,連片菜葉都沒有,真不知道全府上下一幹人等都拿什麼填肚子。她嫁到王府來有一段日子了,和晏捷一塊跟仆人一塊吃大鍋飯是無所謂的,就是受不了日日兩頓飯喝稀粥;她氣的不是他的愛財如命,也不是覺得日日跟著他喝稀粥委屈,而是覺得這樣一直喝下去,對身體健康可沒什麼好處。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不該你問的少問!”晏捷好想衝口而出,隻可惜他沒那份魄力,隻敢在心裏嘀咕嘀咕,然後低頭小聲道:“喝稀粥是有益健康的。”

“放屁!”杜小鳳合上箱子忍不住暴喝一聲,看見晏捷驚得猛的一哆嗦,當即又覺得失言,於是笑道:“至少得吃青菜。”

“吃吃吃,我明日馬上叫廚子買青菜。”晏捷一腦門子冷汗。

“當真再沒別的事瞞著我了?”

“娘子,我所有的家當真的都在這書房裏了。”晏捷急於解釋。

“我指的不是你的家當。”而是他這個人。她自以為很了解他,可是就目前看來,似乎遠遠不是;拿他日日靠喝稀粥填飽這件事來說吧,她就從沒想到過他竟然是這樣。

以後真不知道他這個夫君還能做什麼“出格”的事情,鬧出什麼奇怪的笑話呢。

跟晏捷回臥房,杜小鳳躺在床榻之上,有點心事重重。半晌,她發現身邊的丈夫翻來覆去的。

“你怎麼了?”

“頭有點疼,老毛病了,不礙事。”

“唔。”杜小鳳輕輕應了聲,便轉身背過晏捷睡著了。

晏捷見小鳳不再說話,於是偷偷回身瞧瞧,見她睡了,心裏不是滋味。好個不體貼的娘子,聽見夫君說頭疼,盡管是輕微的疼痛,居然毫無反應。不像話!

不過他沒工夫生她的氣,真得抓緊時候睡了,明個是大日子,還得早起呢。

翌日,趙晏捷起了個早,換了身新裝,頭戴冠帽,心情暢快,在王府正院來來回回溜達,散散悶,欣賞著他那些珍愛到視作生命的遍繞房舍的叢叢秋菊。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他樂滋滋的吟詩。

“馬一角,喝稀粥。”杜小鳳看著他,麵帶微笑地喊道。她喜歡他做學問的樣子,想起他的名號她也想笑。

趙晏捷踱步進來飯堂,緩緩坐好,卻見杜小鳳早已端碗扒著粥吃,稀裏呼嚕,嘖嘖有聲。

晏捷這輩子聽什麼聲音都能忍受,就唯有聽到別人喝稀粥,湯水發出的聲音,越大聲就越會要他的命,讓他難受不堪,尤其是女子。

她的一切,他都看不上眼,跟她在一起簡直就是折磨,就是不堪忍受。他們兩個完全不是一路人嘛,怎麼就偏偏要莫名其妙的被捆綁在一起。

趙晏捷不去看她,自己端起碗優雅地小口小口喝著,喝得津津有味。

“丈夫你能不能快點喝,不過一小碗的稀粥,都喝了多久了,趕快喝完好去做你該做的事。”

謔謔謔,她還嫌棄起他啦,他沒聽錯吧。然而,趙晏捷沒膽子多說什麼,隻得解釋著,“娘子,‘慢’是成事的基礎。‘欲速則不達’,‘好湯得靠慢火燉煮’,想身體健康得‘細嚼慢咽’。總之一切慢慢來,快了出錯劃不來!”

“快點喝!”她這個夫君似乎還有點磨嘰,不過就說了他一句,他就這樣喋喋不休的。“丈夫,你今日穿戴這麼整齊,準備去哪裏?”

“去孔廟。”

“孔廟是什麼地方?”

“孔廟是祭奠孔子的地方。”連孔廟是哪也不知道,不像話!

“既然是祭拜你們家的親戚,怎麼不帶我,我也得去。”

誰家死掉的親戚?孔子啥時候成了他們家親戚了?我的乖乖,這個女人簡直是不像話得要緊。

“娘子,孔子不是誰家的親戚,他生活在距今一千多年的春秋時代,是儒家學派創始人,是萬世師表。像我們自小熟讀儒家聖賢書,受儒家熏陶的人,每年的這一日注定都要去孔廟祭拜他的。”

乖乖呀,王府仆人裏隨便抓個人,也知道孔子是何方神聖!

晏捷的稀粥也已經喝完了,跟小鳳道了別,他跟著幾個兄長開開心心去了孔廟。

等小鳳帶著仆人收拾了碗筷後,她回臥房穿好了衣裳,戴上鬥笠,也準備去狀元橋賣肉了。剛剛踏出臥房的這時候,她被趙晏捷的乳娘攔下了。

“王妃且慢走!”

“李媽媽有事?”小鳳麵帶微笑。

“昨日進宮,王爺的母妃林娘娘賞賜了老身一副遼朝的玉鐲,今個一早,有一隻居然不翼而飛。保不齊是有人趁老身不在之時將它盜走了。”

“李媽媽的意思,是我拿了?”小鳳淡笑。

“這個嘛……,隻是王府上上下下人的屋子老身都搜過了,現在就剩下了王妃的。”

要知後來故事,再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