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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話說自杜小鳳離家的第二日,趙晏捷便日日到狀元橋去,想跟她認錯接她回家,然一連十幾日過去了,隻有杜大龍一人在照顧店麵,終不見杜小鳳。

平日裏她都是風雨不誤的,如今一連多日都沒有來,定是傷透了心。

趙晏捷牽著小毛驢躲在一旁,想去奇寶山找她,可又不記得村子裏的路;想在杜大龍收攤子後隨著他回去吧,又怕被他卸了胳膊。

杜大龍必定知道了自己妹子“受了欺負”的事情,此刻他若送上門去,不但胳膊保不住,說不定倆大腿都得報銷。他舅兄這廝是絕對做得出來的。算了,他還是自己去找吧。

思及此,晏捷戴上鬥笠,蒙著麵巾,騎上毛驢出了汴京,朝奇寶山去了。他不想讓奇寶山的村民認出他是十四王爺,免得又像上次他跟父皇來杜家送聘禮一樣,村民見了他三跪九叩的,那樣會很麻煩,而且,萬一有人心生歹意,向他打劫怎麼辦。戴上鬥笠,蒙著麵巾他就不會被認出來了。

慢慢悠悠的,晏捷騎著小毛驢到了二十裏外的奇寶山,正是大晌午的時候。明明“武裝”的很好了,可還是怕被村民認出來,於是他便盡可能地低著頭。

牽著驢進了村子後,他發現來來往往的村民全都時不時朝他看。乖乖,為什麼會是這樣子呢,遭了,難道是他被認出來了。這樣想著,晏捷低頭拉了拉遮在臉上的麵巾,加快了腳步。

好容易到了路人少了的地方,晏捷鬆了口氣,摘下麵巾去問一個小娃。“小孩兒,你知不知道村裏一戶姓杜的人家住哪?”

“你是不是那個差點被熊吃掉的人?”小娃歪著頭看了晏捷半晌,笑笑道。

乖乖,這小孩的記憶力也太驚人了。晏捷不敢再多說什麼,趕緊遮好麵巾,一溜煙走掉了。

“請問,杜老爹家怎麼走?”趙晏捷向前走了一陣,又問一個上山砍樵回來的村民。

“你是杜老爹什麼人?”村民看著這個人怪怪的,因怕這人給杜家帶麻煩所以負責任地盤問。

“我是來走親戚的。”見村民偏想看他個仔細,晏捷卻偏趕緊又低了低頭,把自己捂了個嚴實。

“我不知道。”這個人太奇怪了,不能告訴他。

“多謝,多謝。”晏捷聽這人不知,馬上走人。接著,他又一連問了數人,大家皆說不知道。

對村民們來說,這個人就是村子裏的不速之客。見他慌慌張張的背影遠去,村民們立即聚在一塊嘰嘰喳喳,然後扛著幹農活的工具跟了上去,實在到了必要的時候,打算群起攻之。

而趙晏捷,似乎意識到自己後麵有一群跟著他的村民。乖乖,他們是發現他身份了來向他三跪九叩的吧。免了免了,別在乎那麼多繁縟的禮數了吧。

晏捷牽著驢,帶小跑的躲到了一條胡同,然後伸著脖子看看。乖乖,那幫村民總算不見了。可還沒等他縮回脖子,突然的一條麻袋罩了下來,罩住了他的頭。

是兩個村民偷偷從他背後將他罩住的,緊接著就有一幫村民圍上來將他揪翻,用麻繩將他五花大綁,捆了個結實。晏捷這一被套住,還以為自己遇到了山賊,被綁架了,便死命地想去掙脫,不料村民卻哪裏肯放開,一邊掙著一邊被押著去了杜家。

杜家院子裏空蕩蕩的,杜老爹杜大娘及杜大龍都不在,隻有杜小鳳一個人坐在屋子裏的土炕上埋頭縫補衣裳。透過戶牖看見有村民押著個人來找,小鳳納悶地走出來。

“鳳哥,這人要找你家,你看看到底認不認得他,若不認得,我們把他送到官府去。”村民道,“看他鬼鬼祟祟,奇奇怪怪的。”說罷,將麻袋扯下來。

“丈夫?”杜小鳳一驚。

杜小鳳話一出口,村民們下意識鬆了手。趙晏捷一看到小鳳,立即偎在她身上失聲痛哭起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娘子,我找到你啦!嗚嗚!”

“王爺。”村民們一聽原來是十四王爺,撲通撲通當即跪了一地,連連磕頭。“請王爺治罪,請王爺治罪吧。”

“起來,你們快起來呀。”趙晏捷一一去拉他們起身,聽著他們嘴裏不停說著請他治罪,苦惱地直跺腳。

折騰了一溜十三遭,白忙活了;他就說嘛,身份一旦暴露,就一定是這種麻煩狀況。“哎呀我招誰惹誰了,鄉親們,我求求你們了行不行,起來吧,我不會治你們的罪的。”見這幫人還是趴在地上,他嚇唬道:“再不起來,把你們送官府去。”

“啊?送官府?”聽王爺要把他們送官府,村民們嚇壞了。“饒命啊王爺,我們不是有意的,再也不敢啦。”

“不想的話就忘掉這件事,別再糾纏我。快走快走。”

“真的,王爺不怪我們?”

“不怪不怪,”他的乖乖啊,“隻要你們快點離開就沒事了。”

淳樸的村民們誠惶誠恐爬起來,還是不太放心,一步三回頭,想走不敢走,最後蹭到院門口的時候,見趙晏捷直衝他們擺手趕他們,這才放心地離開。

“怎麼回事啊?”杜小鳳看著晏捷,“他們沒事綁你幹什麼?”

“他們……他們把我當賊了。”

“哼哼,沒事誰會把你當賊,保不齊你又幹了什麼烏龍事情,讓人家誤會了。”

“乖乖,娘子真的聰明著呢。”

“少拍馬屁!”杜小鳳瞥了晏捷一眼,轉身進屋坐在炕上繼續縫衣裳,“你幹什麼來了?”

“我想娘子了。”晏捷跟進去蹲在炕沿,“娘子想我了嗎?”

她想他了嗎?她想了。杜小鳳停下手中的針線,緩緩抬起頭注視著晏捷。可是那是在沒看見他的時候,如今見了他,她的心情又五味雜陳。

“娘子,咱們回家去好不好?”

“不回去。”

“你不要我了嗎?”

就在杜小鳳欲開口時,杜老爹跟杜大娘帶著從奇寶山上獵回的山雞回來了,見王爺女婿登門來了,他們又是喜又是驚,趕緊要下拜。

“使不得,可使不得!”趙晏捷連忙去攙扶二老,送他們回椅子上坐好,然後彎腰作揖,行跪拜大禮,恭恭敬敬道:“嶽父嶽母大人在上,小婿給嶽父嶽母大人見禮了。”

“不敢當,不敢當。”杜老爹跟杜大娘由座位站起來,誠惶誠恐地。“賢婿是來找鳳哥回去的吧?”杜大娘問。

“是啊,嶽母大人。”

“都這些日子了,早知賢婿要著急的,鳳哥你快收拾收拾跟賢婿回去。”

“不回去。爹您別管我們的事了。”

“要不,賢婿晚上吃了飯食再走吧?”杜老爹拿女兒也是沒辦法。

“那就謝謝嶽父嶽母大人愛惜賜飯了。”晏捷作揖道。

王爺女婿首次登門,杜老爹跟杜大娘殺雞宰鵝買魚添酒放炮仗,大操大辦,過大年一般。

吃過了晚飯,杜家又開始殺豬了,喝得熏熏的杜大龍光著膀子橫批著衣服,一邊呶呶不休地給趙晏捷講著殺豬的技術,一邊非把自己的殺豬刀往晏捷手裏塞,叫他殺,嚇得晏捷不由得小膽兒亂顫,直往嶽父嶽母身後躲。

“怕什麼鳥,男子漢大丈夫,隻顧拿著,看怎地,躲什麼?”杜小鳳看了他的樣子,忍不住要氣,“去去去,回屋裏呆著去,別叫我看見你這副熊樣子!”

晏捷低頭乖乖進屋。待杜小鳳殺完了豬,回了屋子,看也懶得看低頭垂臂而立的晏捷,直接去爐子前生火。

“娘子,你生我的氣就打我罵我吧,別不理我。”她越是沉默不語,晏捷心裏越是忐忑。

“天若老大,夫君便是老二,”杜小鳳一邊往爐子裏遞送柴火一邊說著,“我們一介弱女子豈敢哪。”

“娘子,家裏的人都想你了,就連籠子上的玉蘭也日日不停地叫著‘老爺子吉祥,老爺子吉祥’, 嗓子都快叫啞了。咱們就回去吧。”趙晏捷極盡煽情,為了增加感染力,他的眼裏閃爍著淚光,叫道:“鳳妹。”

在火光的映照下,小鳳那張美麗的臉上,一串淚珠從臉頰上跌落下來。也許她不願意讓晏捷看到,別過臉去,抹了一把,那張沾上草木灰和塵土的臉,是晏捷這一生少見過的一張最動情的臉。

晏捷頓時體會到,原來小鳳這樣“潑皮破落戶”般的女子,心底裏也同樣有最柔軟溫馨的時候;於是便趕緊趁熱打鐵,抱住了她。

* * *

“回來啦回來啦,終於到家啦。”驢子到了王府大門前,趙晏捷笑嗬嗬地下了來,對還騎在驢上的杜小鳳作了個揖,道:“鳳妹,請下驢。”伺候好娘子下驢,晏捷拉著她進了王府。

管家趙興看見王妃歸來,高興地一路高喊著老爺子回來了,眾仆人見了杜小鳳,全都欣然拜倒,口喊著老爺子吉祥。

看杜小鳳進了屋子,趙興悄悄跟晏捷說道:“王爺,您不在的這幾日,擷芳樓的夏侯姑娘日日來找您呢,幸好老爺子不在,不然被老爺子看見,那還得了。”

“我和海棠清清白白的,怕什麼,鳳妹就是知道了也不會誤會的,不但不會誤會,一定還會支持我呢。”嘿嘿!

“那您為什麼不把夏侯姑娘介紹給老爺子認識?”趙興道:“說明您的心還是沒底。”

“行吧,明個我去找她。我也是好些日子沒去找她,有點迫不及待了,想必她又有新的丹青之作了。”

“王爺,夏侯姑娘的意思,是希望您一回來便過去找她。”

“鳳妹剛剛回來,我得陪她。”晏捷用扇子敲了一下興兒的頭,“我倒是想立即就過去了,你看看本王爺現在走得開嗎。”

“可是,萬一夏侯姑娘一會又來找您呢,若是被老爺子撞見,誰能料到老爺子會怎樣……”

“知道了,你去擷芳樓告訴海棠,今夜巳時裏我會去的。”

打發走興兒,趙晏捷咬咬牙,從懷裏摸著銀子,半天才摸出兩塊散碎銀兩放到廚子大勺手上,叫他去置辦桌酒菜,廚子領命剛欲轉身離去,晏捷又叫了他回來,從他手裏又揀回一塊碎銀子。“去吧。”

大勺瞠目結舌。

待到掌燈時分,一彎月亮高掛在夜空,十四王府燈燭輝煌,酒肴豐美。

晚席開始的時候,九王爺趙宗佖倒來了。他從派過來一直在王府外監視探聽晏捷和小鳳情況的探子口中,聽說杜小鳳跟晏捷慪氣回家去好些日子沒回,起初他還挺竊喜的,如今聽說小鳳回來了,心裏又一陣失望。然失望歸失望,他還是想來看看究竟是什麼情況,並伺機來看看杜小鳳這個令他覬覦已久的女人。

“呦,十四,我來得不巧了。”九王爺趙宗佖明知故問。

杜小鳳本來坐在晏捷懷裏,跟晏捷膩在一塊喝著酒,見被九王爺趙宗佖“攪合”了,隻能在心裏暗罵這頓酒真是喝得蹩腳,暗罵他來的可真是時候。沉默不語地站起身準備離開,她對在一旁伺候的趙興道:“興兒,給客人拿碗筷。”說完又對晏捷跟趙宗佖道:“你們兄弟邊喝邊聊吧。”

“弟妹你若離開,我豈不是真的無地自容了。”趙宗佖道。

“有什麼自容不自容的,你來不就是找你兄弟的,你們說你們的話,我不聽。”

“弟妹不要誤會,我是來恭喜你們夫妻團圓的,理應我們三人一起才是。”趙宗佖說著,借安撫杜小鳳重新坐下的機會,雙手多在她的雙肩上停留一陣。“弟妹快快坐下。”待興兒為三人斟滿酒,他又道:“十四,聽九哥一句,這次弟妹原諒了你,要好好珍惜,以後莫再要為所欲為了。”

“九哥這話若真心,那我真當他有你這樣的好兄長了。”杜小鳳輕哼一聲,覺得他的話太假。

“真心,怎麼會不真心。弟妹,我敬你一杯。”

“九哥若敬弟妹酒,總要有個說法,不然這酒是斷然喝不得的。”

“呃……就衝著你對十四的體貼和諒解,我也該敬你。”

“這是極好的,我喝。”杜小鳳一仰而進,酒到杯幹。

接下來,三人一塊飲起了酒。酒過三巡後,趙興忽然悄悄進了來跟晏捷耳語。隻聽晏捷道:“娘子,你陪九哥先坐,我先出去會,馬上回來。

見晏捷出去,杜小鳳沒說什麼,自顧自一杯杯飲酒。

她簡直是迷人透了,她頭上插金戴銀,在燈燭的映射下,耀眼爭光的,她的眼睛宛若一泓秋水在流動,她那大紅襦衣半掩半開,一痕雪脯隱約可見。

趙宗佖實在禁不了吸引,看得銷魂醉魄,直勾勾盯著杜小鳳胸前的雙峰發愣。見杜小鳳發現了他繼而目光淩厲地瞪著他看,他不但不舍得移開視線,反而乘機百般撩撥,眉目傳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