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話說趙晏捷跟杜小鳳被水衝走,衝遠,最後衝撞到一塊石頭上,昏迷中,他們覺得自己親眼目睹了北宋,五代後周,後漢,後晉,後唐的更替,最後失去了知覺。
五代後唐
明宗李嗣源時期
都城洛陽
洛陽在東漢時期為東漢的都城,曾與西漢的都城長安被稱為東西二京,據說,那時的洛陽人口就已在百萬之上。如今,經過了九百年的發展,自古帝王都的洛陽更可謂是“人不得顧,車不得旋。”
而這幾日,這裏因為有牡丹花會要舉行,所以比平時更熱鬧了。
洛陽地脈花最重,牡丹尤為天下奇。牡丹是洛陽的一絕,傳說中,它是被武則天一怒之下逐出長安貶來洛陽的,卻不料洛陽的水土最適合牡丹的生長。於是洛陽人種牡丹蔚然成風。
花會這幾日,天南海北的看花人為了這洛陽的牡丹,為了這三年才一次的牡丹花會,千裏萬裏爬山涉水,天南海北不約而同,揣著焦渴與翹盼的心,濤濤黃河般都湧來了洛陽城。
城中的牡丹園裏,大朵大朵的各色牡丹因為絡繹不絕的看花人而賣力地開放著,千株萬株,花團錦簇,香煙繚繞,傾國傾城。
也難怪有人說“花開花落二十日,滿倉人人皆自狂。”,夕陽已經漸漸西下,園中看花之人依舊是熙來攘往的。
這些人之中,一對遍身綺羅的貴族男女尤為惹眼。
男的一身淡金色緙絲長衫,手持一把畫有花團錦簇的牡丹花的金紙扇;他麵如溫玉,氣質高雅,風度翩翩,眼睛裏總是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淩厲與狡黠。
女的一身緗綺衣裙,腰間束一條緗色長絲帶。她唇不染而朱,眉不畫而黛,發不塗而黑,麵不飾而白;豔而不俗,媚而不妖,秀顏中帶著幾分俏皮可愛。
此二人的來頭非同一般,是貴族卻並非尋常的貴族。男的名做李元傑,是唯一封地在京城的端親王——監國攝政王的獨子;女的名叫丁牡丹,是當朝宰相唯一的孫女。
這叫丁牡丹的女子自小到大跟李元傑一樣,是錦衣玉食,嬌生慣養,目中無人;然而她的目中無人,除了對爺爺和爹爹,對李元傑倒也是個例外。
“你知道嗎元傑,以前我真的很討厭牡丹,更討厭自己為什麼偏偏叫牡丹;可是自從我知道了牡丹是如何來洛陽的傳說之後,我就改變了對它的偏見,更以自己叫‘牡丹’而自豪。”
當年武則天令百花連夜速發,待她明朝遊玩上苑,百花懾於皇威紛紛開放,惟有牡丹不從,寧可發配洛陽。
“這牡丹的確是卓爾不群,驚世駭俗啊!”李元傑手持金紙扇,感歎著。
“而且,她的美是被世人公認了的,不懼怕任何的爭議與挑戰!”丁牡丹同樣讚譽道。
“‘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李元傑忍不住輕輕吟起了詩。“牡丹,你不但人如其名,簡直是另全洛陽城的粉黛都無了顏色;想必這園內的牡丹是想與你一較高下,才這麼賣力地開放。”
真是油嘴滑舌,盡管丁牡丹嬌嗔地啐了李元傑一口,但她心裏卻是美滋滋的,邊微笑邊用玉蔥般的手指輕輕捋著由耳後垂落胸前的兩縷長發。
其實李元傑說的沒有錯,丁牡丹的美在京城上至達官顯貴,下至黎民百姓,幾乎無人不曉得“丁家有美女,窈窕豔城郭”。她是被公認的“京城第一大美人”,沒有女人有自信比她美麗。
“元傑,天色不早了,我們回去吧。”雖說此刻遊人漸漸離去,園子裏寬鬆了許多,可是他們也不得不回去了。
出了牡丹園,丁牡丹和李元傑上了各自的八人抬大轎,打道回府。
洛陽城的街市上,人比肩接踵的。丁牡丹和李元傑的轎子儀仗隆重,有鳴鑼開道,但是轎子在前行中被人群擠得搖來晃去的,連轎夫都險些被衝散了。這些轎夫夾雜在人群中,幾乎是寸步難行。
丁牡丹掀開轎子簾朝外看了看,到處都是密密匝匝,擠擠壓壓的人,她頓時氣得大喊停轎,走下轎子,決定同李元傑步行回府。
然而,夾雜在人群中走路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大街上的人不比牡丹園裏那些達官貴人,本地有錢有勢又附庸風雅的人以及穿戴整齊由外地來洛陽的人幹淨體麵,一些販夫走卒,三教九流,穿著既髒又舊的粗布衣之人比比皆是。
盡管李元傑極力為丁牡丹撥開人群,避免這些人碰到她,但因為人實在是太多了,免不了有人與丁牡丹擦衣而過。
每當此時,丁牡丹便嫌惡地皺皺眉,拍拍衣裙。
李元傑用扇子撥開前麵一個擋了路的小乞丐,“喂喂喂……,讓開讓開。……說你哪,聽見沒有。”
小乞丐隻有十四歲的年紀,卻是一臉的機靈,他邊大口咬著冷饅頭邊回過頭。就在回過頭看見李元傑的這一刻,他撥開人群撒開腿就跑。
看清楚小乞丐的臉後,李元傑竟一時怔住,“……。”呆愣了半晌才醒悟,開始奮起直追,甚至忘記了身邊需要他“保護”的絕色佳人。而不明所以又來不及問原因的丁牡丹,隻好稀裏糊塗勉強去跟上他。
就在即將被李元傑追上的時候,小乞丐看見一個背上扛著四袋麵粉,嘴裏高喊著“讓一讓啊,請讓一讓……”的男子正巧迎著他們走來;他一把拽過男子朝李元傑丟去,然後繼續飛跑。李元傑眼疾手快推開男子,繼續猛追。
男子背上的四袋麵粉重重砸落在地,他被李元傑使勁一推,身體不由自主地撞到了正氣喘籲籲趕上來的丁牡丹。這一撞,他們兩個人雙雙栽倒,男子不偏不倚壓在了丁牡丹身上。
眾目睽睽之下被一個男子如此壓著,丁牡丹又急又惱。
瞧瞧這個男人,滿麵的風塵不說,額頭兩側還各耷下一縷長發,一身又舊又髒的灰色粗布衣油膩膩的,零星粘著麵粉;簡直邋遢得要命,真是比乞丐還不如。真不曉得京城裏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存在。
丁牡丹使盡全身力氣想推開他,無奈他太重了。
此時的男子早傻掉了,根本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他看到了一張太美的麵容,這張麵容美得讓人見了一眼就一輩子也不能忘掉。長這麼大,他真是頭一次見過這麼美的女子。
見男子癡癡地盯著她看,丁牡丹不但沒有羞赧,反而越來越氣。
幸好這時候李元傑趕回來了,一把揪起了男子。
李元傑把小乞丐追丟了,才猛然想起被他遺忘了的丁牡丹,沒想到急急忙忙趕回來找到牡丹,見到的竟是這樣一幅畫麵。
膽敢輕薄他的牡丹,真是活夠了。他氣衝衝地揪起男子,不由分說地用扇子左右開弓給了男子一頓好嘴巴子,接著又給了男子一頓毒打。
李元傑的武藝不是太高,但自小習武的他也足以夠手無縛雞之力的男子一頓好受了。他出手又急又狠,就在還要繼續給被他打翻在地的男子一頓結結實實的暴打的時候,被丁牡丹拉開了。
“算了元傑,我們趕快走吧。”
“牡丹你讓開,讓我再教訓教訓這個無恥之徒。”
“夠了,不要再鬧了,還嫌不夠丟人嗎。”丁牡丹氣急敗壞地拉開準備再次動手的李元傑。
這個時侯,被打翻在地的男子勉強爬了起來,無視自己狼狽不堪的樣子,一步三晃,搖搖欲墜地來到丁牡丹麵前,笨嘴拙舌地說:“這位小姐,你聽我解釋,我不是有意的——”
“你給我滾開,我不想再見到你。”見男子不動,她聲色俱厲道:“快滾哪。”
丁牡丹氣呼呼地離開,見圍觀的百姓還在看著她,她越發的羞憤。“看什麼看,再看我讓爺爺把你們統統都治罪。”
這時候,一群好心的圍觀者邊在心裏大罵已經離開的李元傑和丁牡丹,邊紛紛來到男子身邊尋問他的傷勢。一位大嬸義憤填膺地說道:
“哎呀,真是太欺負人了!阿九啊,你不要緊吧?”
“謝謝大家的關心,我沒事的。”見一群大嬸幫他拂著身上的塵土,他趕緊連連鞠躬致謝,然後在眾人的幫忙下把幾袋麵粉重新摞在肩上。
“哎呦,阿九的力氣就是大,一個人可以扛了四袋麵粉!”另一個大嬸誇獎完,又看了他好半晌,然後笑著問道:“阿九,還沒有娶媳婦呢吧?”
“……”阿九緋紅了臉,忸怩起來,一隻手不停地搔低著的頭。半晌他才憨憨地笑了一下,搖搖頭。
“可惜我家裏每天活計那麼重,竟隻有一個女兒;要是多一個像阿九這樣大力氣的男勞力,不知道要省下多少。”
人群中一個男子笑嘻嘻地道:“那就招阿九做女婿吧,賣白麵的跟烙大餅的不是正好門當戶對。”
“阿九你願意嗎?”大嬸帶笑問。
然而阿九還是不停地搔低著的頭,咧著嘴一個勁兒地嘿嘿傻笑。眾人見狀也就不再逗他,各自散去了。
阿九笑著目送他們遠去,才猛然想到自己也得趕緊回家去了,叔公還等著他買麵回去做餅呢。他扛著麵粉往餅店走著。
“哇,你的力氣好大呀!”一個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是剛才的小乞丐在跟他說話。
聽見有人如是說,阿九又嘿嘿笑著。笑了好一會,才突然發現小乞丐在咬著一塊冷饅頭,他說道:“小兄弟,你怎麼吃冷饅頭,這樣對身體不好的。不如這樣,你跟我回餅店,我烙大餅給你吃吧。”
“真的嗎?”這個人好善良啊,可是剛才他卻讓這個無辜的人挨了李元傑那個混蛋的一頓揍。“對不起啊,要不是因為我推你,你也不會挨打的。”
“沒關係啊,小孩子頑皮嘛。”阿九笑笑。然後,跟小乞丐一路上說說笑笑回到了餅店。
一回到餅店,阿九的那個五短身材,年已過六旬卻依然光棍的叔公蔡老六就開始呶呶不休。“好你個阿九啊,不過是去買幾袋麵粉,居然太陽下了山才回來。你看不到客人都在急等著買餅是不是。”
“叔公,今天城裏的人多,路很不通暢,所以我才會晚了的。”
“我真想打你一頓。——哎呀阿九,你臉上哪裏來的傷?快給叔公看看。你瞧你瞧,我還沒打你你就自己掛彩回來了。”蔡老六驀然發現了阿九的臉上有淤青,關切地問。“我說你小子怎麼買麵買這麼久,是不是在外麵惹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