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話說丁牡丹換了衣裙出來,便微笑著問李元傑是什麼天大的好事,但在聽到李元傑提出要跟她成親之後,她斷然拒絕。
“我說過了,是非狀元不嫁的。我的相公不但要儀表堂堂,才高八鬥,更要是一個金榜題名的狀元郎。”
“牡丹,既然你對我有意,我又對你有情,你又何必非要我中狀元呢。你是宰相的孫女,我是親王的世子,天下間再沒有比咱們門當戶對的了。”
“那怎麼能一樣。李元傑,我丁牡丹此生非你不嫁,你一年考不中狀元,我等你一年;十年考不中,我等你十年;一輩子考不中我便終身不嫁。我丁牡丹如此待你,你若當真對我有心,怎麼就不能高中狀元風光娶我進門。”
“牡丹,為什麼你非狀元不嫁呢,難道我是個榜眼就不值得你嫁了嗎。”以為狀元那麼好中嗎,他考中了一甲的第二名已經算是進士及第,已經不易了。
李元傑參加兩次科考,皆與狀元失之交臂。他是端親王的兒子,強悍驕橫的端親王一言九鼎,權傾朝野,若主考官是其他官員,按理說狀元之位非他李元傑莫屬,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可偏偏每屆的主考是於人於己都不會徇私舞弊的丁名儒,這一點,讓李元傑很無奈。
“你不是自幼就熟讀四書精通六藝,能詩能文能賦嗎,怎麼連個狀元都考不中。”丁牡丹又開始譏笑他,“看來你不過是附庸風雅,徒擁虛名罷了。”李元傑啞口無言。“再過些天又到春榜的日子了,你若還不中狀元,以後就別再來找我了,我不想跟一個整天滿口子曰詩雲可就是不中狀元的人在一起。”
李元傑泄氣地由丁牡丹閨房裏出來。他盡管對丁牡丹嬌慣矯情的脾氣早已習以為常,但還是被咽得怒火中燒;大概是一直隱忍不發的緣故,此刻他覺得自己被燒得全身發熱,所以不停地猛扇著手中的金紙扇,好使自己能夠涼快一些。
他朝丁府大門走來,準備離開,正巧碰見那個傻子一般的男子正站在大門口在跟家丁說什麼。
蔡阿九跟著李亶由白馬寺出來,看著李亶回了皇宮,看著李亶的背影,他的臉上浮現出落寞的神情;就因為李亶是皇上,所以注定了他們不能夠像其他朋友那樣時刻在一起。而他也從李亶口中得知了有關端親王,李元傑、丁牡丹的一切。丁家小姐是宰相的孫女,又是京城第一大美人,她的心上人是儀表堂堂,文武雙全的小王爺李元傑;隻等李元傑高中狀元,丁小姐就會歡歡喜喜出嫁了。他應該為丁小姐有這麼好的歸宿而開心的;可聽阿亶說端親王和李元傑都不是好人,那丁小姐嫁到端親王府又怎麼會有幸福。不,他一定不能看著丁小姐往火坑裏跳。所以這次來丁府,他一是為了向丁小姐解釋種種誤會,詢問她是否受涼生了病;二是為了向她揭穿李元傑的假麵。
李元傑起初沒有在意一身粗布衣的蔡阿九,以為是哪個市井小商販;等由他身邊走過,才猛然察覺他眼熟。細看是在白馬寺搗亂的那個傻子,李元傑一把揪起蔡阿九的衣領,凶神惡煞地問:“我早知道你們不安好心,說,是不是去偷看丁小姐的?”在聽到家丁說這個人是來找小姐的,他仰天狂笑道:“找牡丹,你也配?哈哈哈哈,真是怪事年年有,唯有今年多。癩蛤蟆就是不比青蛙,青蛙隻知道坐井觀天,癩蛤蟆卻妄想吃到天鵝肉。”他用手中的扇子一下下狠敲著蔡阿九的頭,“好個癡心妄想的癩蛤蟆!你也就隻配找隻母蛤蟆,像你這尖嘴猴腮,也該撒泡尿自己照照!不三不四,就想天鵝屁吃!還不趁早收了這份心!”
“你不是癩蛤蟆,可你也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你不要再欺騙丁小姐了。”蔡阿九一甩手臂,掙脫了李元傑的鉗製。他話音剛落就被李元傑打翻在地。
李元傑狠狠地踢打著蔡阿九,打死這個市井之徒也不怕,反正刑部尚書不敢治他的罪。方才在丁牡丹那裏憋了一肚子氣,這一刻他把氣全撒在了無力反抗的蔡阿九身上。
此時的家丁潮水般湧來,在一旁圍觀的越來越多,可就是沒人敢上前攔阻,連管家也藏在人群裏。
突然,家丁們都向兩側退開許多。是小姐來了。
丁牡丹冷著臉一步步走向趴在地上的蔡阿九。
蔡阿九緩緩抬起頭,眼睛先看到了一步步走來的一雙雲頭錦鞋,再往上看到了白色及地長裙的裙角後,就不用再看了,一定是丁牡丹。
丁牡丹站在他麵前,俯頭看著他。這個該死的白癡男人怎麼總是陰魂不散。看著他這副窩窩囊囊的樣子,丁牡丹對他的厭惡又多了一分。
“丁小姐,我不是有意要叫你醜——”
“住口!”他的話還沒說完,被丁牡丹斷斥住。他居然還敢提白馬寺的事情。
“丁小姐,你千萬別被他騙了,李元傑他不是好人,你不能嫁給他呀。”
“他不是好人難道你是。”
“丁小姐你聽我解釋——”
蔡阿九話沒說完,又被李元傑提起來毒打。
丁牡丹開口了,“元傑,我不想見到他,你把他丟出去,不要讓他弄髒了這裏的地麵。”
“你們還愣著幹什麼,還不把他給我丟出去!”李元傑命令家丁。
家丁剛要動手,一聲“住手”的傳來讓他們都停止了動作。
丁名儒在門外佇立許久了,整個的經過他都看得清清楚楚。這個李元傑簡直是無法無天,在相府還敢動手打人,當真以為沒人治得了他嗎,缺德少教的東西,早晚招報應。
“爺爺”“丁大人”“老太爺”丁牡丹,李元傑,家丁同時開口。家丁們束手而立,退開兩邊,給老太爺讓開路;李元傑則趕緊拱手抱拳向他施禮。
丁名儒來到蔡阿九麵前,扶起他,“你沒事吧?”見阿九搖搖頭,他又質問李元傑,“為何隨便打人?”
“爺爺,這個傻子欺負我,元傑隻是幫我教訓他而已。”
“牡丹你不要說話。”丁名儒對孫女道:“你不知道事情起因對不對,那怎麼就妄下判斷。”
“爺爺,我不需要知道,不對的人必定是他。”元傑可是個謙謙有禮的好人。“看他的樣子就不像好人。”她見爺爺還要說什麼,“好了爺爺,您別說了,”便拉李元傑走,“元傑我們走。”
李元傑不忘向丁名儒施禮道別。“丁大人,晚輩告辭了。”
看著孫女和李元傑離去的背影,丁名儒歎口氣。
“對不起啊丁太爺,我不該在府上鬧事的。”蔡阿九低頭認錯。
“我沒有怪你,我知道你是為了牡丹好,要怪就怪李元傑無法無天,欺人太甚。”丁名儒微微一笑。“牡丹一向養在深閨裏,對李元傑認識不深,一直以為他是青年才俊,善良有禮的人。所以你的話牡丹她自是不會信的。”
* * *
從那日離開了丁府,蔡阿九便想著去端親王府監視李元傑。
難怪阿亶說端親王大肆收受朝廷官員的賄賂,是個不可一世的人,從他的府邸就可以看出來,兩扇獸頭朱門,門上高懸著的匾額上書寫著氣派的“敕造端親王府”六個燙金大字。
這端親王府竟然將大半條街都占了。
蔡阿九躲在門前台階下的一頭石獅後麵,等著李元傑出來。直到巳時時分,終於有一頂八人抬的大轎由王府內緩緩出了來。應該是李元傑吧,不管是不是他,跟上去再說。這個時候了還出來,肯定不幹好事。
蔡阿九跟著這頂轎子到了一家豪華酒樓,果然見李元傑由轎子內下來,手搖金紙扇走了進去。
原來李元傑是來這裏會友的。蔡阿九見他跟著友人們坐了下來,並沒有幹什麼不軌之事,剛要離開,忽見他們一個個邊開懷暢飲邊摟著花枝招展的酒姬又摸又親。
真是下流,混蛋!蔡阿九氣得直跺腳,隻聽包間裏麵又有人對李元傑笑嘻嘻道:
“小王爺就要有了丁家大小姐這個京城第一大美人做王妃,真是豔福不淺羨煞旁人啊;可你怎麼還喜歡到外麵來‘采野花’啊?”
“那朵家花雖美,可是我到現在還碰不得,還要等到洞房花燭,有什麼勁哪?難道我不想提前一親芳澤嗎?”李元傑拈著酒樽歎道:“隻是,家花雖美卻不及野花易采啊。”
“要想提前一親芳澤還不容易嗎,”這個人對他道:“城郊仙客亭邊有一條河,元傑兄隻要把她帶到那裏郊遊,假裝不小心弄濕她的衣裙,然後再帶她去一間無人住的小破屋,在她不得已脫下衣裳去烘幹的時候,就可以趁她不留心把準備好的催情藥下到熱湯裏,給她喝讓她驅寒,她一旦喝下去,你不就可以……是不是啊,小王爺?”說完,得意地嗬嗬笑起來。
“妙,妙!這可就是她自己主動的了,事成之後,想不嫁給我都不行了。”李元傑拍案叫絕,越想覺得主意越好“精彩!精彩啊!”
“太無恥了,太卑鄙了!”蔡阿九聽罷真想衝進去教訓這幫人一頓,可他知道自己的力量不可及,倒不如先把事情告訴給丁大人。於是帶著一腔憤怒,他離開了酒樓去了丁府。
此時已是子時,丁府早已一片漆黑,蔡阿九急急地“嘭嘭嘭”叩著丁府的大門。好一會才有家仆開了門。
“怎麼又是你,小姐不會見你的。”家仆橫眉冷對地說完打算關上大門。
“我找丁太爺有要緊事啊,請幫我通告一聲吧。”
“老太爺今晚不會回來了,你有事明日再來。”說罷,重重地關上了大門。
“喂,我真的有要緊事啊,請你幫我通傳丁老爺或者丁小姐吧,求求你了。”蔡阿九依然“嘭嘭嘭”叩門。
“你也不看看現在什麼時辰了,我此刻叫醒老爺和小姐,不是找著挨罵嗎。”老爺和小姐可沒有老太爺的好脾氣。
再也得不到回應的蔡阿九急得直打轉,抓耳撓腮的也想不出什麼辦法。都怪自己,怎麼可以這麼笨啊,不行,想破腦袋也得想出辦法,絕對不能讓李元傑得逞。他簡直不敢想象丁牡丹被李元傑帶去後山毀了清白。
李元傑帶著丁牡丹在翌日太陽剛剛露出臉的時候,就到了仙客亭。
坐在亭子裏,李元傑拿出盒子裏的食物,擺放在石桌上。“牡丹,這是你最愛吃的點心和水果,來,吃點吧。”他拈起一顆紫紅色的楊梅遞到丁牡丹嘴邊,然後再拈起一顆,看著它,忽然詩興大發,就它作起了詩:“析來鶴頂紅猶溫,剜破龍睛血未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