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中國少數民族題材電影批評的話語模式(3 / 3)

21世紀初,為應對新疆複雜的意識形態鬥爭的需要,庫爾班的故事被重新創作。在電影文本中,除了庫爾班老人外,還塑造了一批進疆的漢族幹部:李縣委(李玉軒)、章玉芳和小吳等,正是他們將庫爾班從胡楊窩子的野人變成了新社會擁有土地的農民,幫助他與妻女團聚,重獲幸福,並由此引發了庫爾班到北京看望毛主席的強烈願望。不妨說,李玉軒等人是共產黨民族政策的具體實施者和工作作風的體現者,在他們的身上,庫爾班和鄉親們感受到了執政黨的溫暖與真情,由衷地得出了“這個世界還是共產黨好”“共產黨派來的人就是真主派來的人”的結論。影片還專門對“匪徒攻打縣委大院”的情節做了場麵的展現和鋪排,最終,解放軍和當地維吾爾族群眾一起剿滅匪徒,粉碎了“疆獨”勢力的反攻,再次表明分裂在新疆不得人心。顯而易見,電影文本的話語恰好切合了反分裂的時代主題,而相關評論也多是從這個角度進行意義的詮釋,像張莉博士就指出:庫爾班重新回歸在電影文本中出現的話語框架主要是為了解決民族與國家關係中不和諧的部分。

同樣的話語也被移植到了其他影片中。《卡德爾大叔的日記》(2009)以卡德爾·巴克的視角,講述了解放軍某部幾代官兵39年來為改善庫車縣阿格鄉欄杆村村民的生活所做的好事、實事,如改善飲水環境、冬天送煤送溫暖、修電杆送光明、給維吾爾族大娘治病、給當地百姓送良種等。通過塑造老政委、郝軍醫、政治部主任蘭新、勤務班長克裏木四個不同時代的解放軍人物,呈現出新疆軍民之間水乳交融的曆事實。《大河》(2009)是天山電影製片廠迄今為止投資規模最大的一部影片。盡管1000萬的投資比起當今的商業大片來說不算多,但對於少數民族題材電影而言,已經算是比較高的投資了,它在某種程度上反映出新疆對於此類選題的重視。該片以塔裏木河的治理為主線,采用交錯敘事的手法講述了陳大河、陳南疆兩代水利人治理塔裏木河的感人故事。這部帶有曆史厚重感的影片,將個人命運置於國家經濟和社會發展的曆史進程中,通過“治河”表現了跨國愛情、少數民族(維吾爾族)與漢族親如一家的美好情感。《巴彥岱》是根據著名作家王蒙20世紀六七十年代在新疆工作生活的經曆改編的影片,講述了主人公“老王”在伊寧市巴彥岱鎮下放勞動期間,與當地維吾爾族村民共同生活、勞動,積極學習維吾爾語,融入當地文化生活,與村民結成深厚情誼的故事。

古往今來,家國一體,家的秩序與國的秩序在悠久的敘事傳統中被奇妙地統一起來,家的親情與溫暖也是國的保障與安全。而家庭關係中所體現出的人倫、人性、人道主義更容易打動觀眾。2014年,天山電影製片廠推出了兩部主旋律影片,同樣以家的故事來表現不同民族之間的真摯情感。一部為《伊犁河》,講述了伊犁河穀牧場的回族母親法圖麥將漢族棄嬰阿爾薩撫養成人,為了實現他的夢想,又將他送回上海生母的身邊,體現了跨越民族的大愛。另一部影片《真愛》由西爾紮提·亞合甫執導,根據第四屆全國道德模範阿尼帕·阿力馬洪的事跡改編,描寫了維吾爾族母親阿尼帕老人曆盡千辛萬苦,在幾十年的時間裏,將6個民族的19個孩子撫養成人的故事。在影片的結尾處,不同民族的孩子們從新疆各地聚集到阿勒泰青河縣阿尼帕的家中,拍攝了一張多民族大家庭的全家福,以此來寓意“中華各民族團結一家親”。

總之,新時期以來的新疆少數民族題材主旋律電影,基本上不會脫離“民族團結、融合”的話語框架,共同營造了新疆少數民族對於國家價值共識的認可與追求,使“民族認同”與“國家認同”形成了“同構”。《大河》同時榮獲華表獎優秀故事片獎以及“五個一工程獎”,《真愛》也獲得了13屆“五個一工程獎”,這充分說明它們得到了官方話語、學術話語的肯定,或者說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市場的接受——並不排除某些主旋律影片的票房也是政府行為。當然,關於“民族團結”的主題在其他民族題材影片中也並不少見,隻不過不及新疆電影如此集中。從民族國家的角度來看,它將民族國家話語嫁接到少數民族題材電影上,而少數民族文化也正是借助民族國家話語的表達欲望實現了自我表述的目的。

除了新疆少數民族題材電影之外,以“收養漢族孤兒並將其培育成才”的故事套路來表現“民族團結一家親”的主題在其他地區少數民族題材電影中也很常見。20世紀末拍攝的《義重情深》(1991)、《金色的草原》(1997)、《白駱駝》(1997)都圍繞著20世紀60年代內蒙古草原接納南方孤兒的曆史事實展開,新世紀以來同一主題的影片還有《額吉》(蒙古族2010)、《你是太陽 我是月亮》(維吾爾族2012)、《伊犁河》(回族2013)等。而最新拍攝的《雪域丹青》(藏族2015)講述了這樣一個故事:20世紀80年代,一對支邊漢族幹部在西藏昌都八宿縣雙雙遇難,留下一個六七歲的孤兒名叫曾丹青。一位生活在寺裏的當地喇嘛強巴為感恩,含辛茹苦地撫養這個漢族孩子,培養教育,引導他長大成人。曾丹青不負眾望,將西藏壁畫與國畫、油畫融合,逐漸形成了自己的畫風,脫穎而出,成了世界級優秀畫家。而他最終放棄一切優厚待遇毅然回到了強巴喇嘛身邊。影片譜寫了一曲藏漢民族團結、血肉相連的讚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