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就在這個時候,她叮嚀一聲,睜開了眼睛。
側過頭來看了看僵在那裏不知道要說什麼的人,她忽然笑了,帶著自嘲的味道嘟囔了一句:“討厭,小小,我怎麼又看到從安了……”
真是討厭,為什麼會又看到他的人了呢?明明知道離開了好幾個時區,明明他不可能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明明……他不會找來的。
卻還是會見到他,出現在自己走神的時候、一晃眼的瞬間、夢的深處,常常是等到自己發現的時候,已經想他很久了。
原來自己真的還是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灑脫,即使以為自己想開了,也不過是以為,這個人已經紮在靈魂裏太深了,怎麼能說放就放下呢。
能說放下就放下的感情,那必然也不是真正的感情吧!
“小小,我真的好笨啊,你還是笑話我好了。”她歎了口氣,伸出手想要將放在一邊的小小抱過來。
一隻手忽然伸過來抓住了她的手腕。
是熱的,很有力的手,未免過於真實。
她呆呆地盯著那隻手,然後緩緩地抬起了頭。
那雙漂亮的眼睛正也死死地盯著自己,像是要把自己吃了一樣!
她遲緩地伸起手來,輕輕捏了一下那張熟悉的臉。
……居然真的有溫度……
“丹尼斯!丹尼斯!”她忽然大叫起來,把正從外麵進來的丹尼斯嚇了一跳,趕緊衝了過來,
“怎麼了,不舒服嗎?哪裏?我去叫醫生!”
“不是不是!丹尼斯你,你能看見我對麵的人嗎?就是一個很漂亮的人,正抓著我的手的這個,你能看見嗎?你告訴……告訴我……是我的錯覺好不好,是我的錯覺……告訴我是那樣的,好不好……”
告訴她,是錯的,一切都不是真的,隻是她做的另外一個夢而已,不要讓她再失望了,不要讓她再失落了,寧可一切都是假的,都是錯覺,那就好了!
幹脆那樣就好了……
“傻瓜,我是真的在這裏……”他覺得自己的心就像被什麼絞著,直到看到她的淚水,聽到她這樣幾乎歇斯底裏的呼喊,他才意識到自己究竟對這個人做了什麼!
自己的手被牽著,按到了一個地方,那裏有一陣一陣有力的搏動。
來自心髒的,真實的聲音,正沿著她的手穿進身體裏。
居然不是假的……
“對不起,橋對不起,我來晚了,我真的來晚了,我好笨,我找了好久、找了好多地方才找到你,你一定等得不耐煩了,對不起對不起……”
一把將她緊緊地按進懷裏,感受著她的心跳傳了過來,如此鮮活,這麼些天的不安終於得到了安撫,他再也支持不住,把頭埋進她的頭發裏,
“橋,我終於、終於找到你了,可是你,怎麼和別的人在一起呢?你不要我了是不是……”
那個人是誰?為什麼她會靠在別的男人懷裏?為什麼她會在醒來以後大叫別的男人的名字?
他這是……在吃醋嗎……
淚水才被他的溫度給熨幹了,整個人就被他無限哀怨的話給弄暈了,似乎他,變得有些不一樣……
這樣的感覺,似乎兩個人又回到了小的時候,可是,又有些不一樣。
她是想太多了吧?
這個時候,護士進來量體溫,他這才不舍得地將她人鬆開一點,卻還霸道地抓著她的一隻手抓著不肯放開。
護士做了些基本檢查之後走了,她卻受寵若驚地享受著某人以前絕對不可能會有的舉動——輕輕地將她的被子拉起來,細心地弄好了。
“……從安,你……別這樣……”
“怎麼了?為什麼叫我的名字?”他皺起了眉頭,這樣的叫法好疏遠,她的態度把距離一下拉開了好遠。
她很明顯地瑟縮了一下,怯怯地笑了一下,“我的意思是……你、你是來這裏拍外景的嗎?”
“什麼?”他的青筋忍不住要爆起來,卻還是嘴角勉強抽搐了一下,算是微笑。
“我的意思是,能在這裏碰到你,還真是巧啊……”自己是不是又說錯了什麼?他看起來生氣了!
“巧?”眉頭一挑,警告自己不要激動。
“那個……難道是來找靈感的嗎……”公司好大方,送人來丹麥啊,怎麼會這麼巧?
“月橋!我現在懷疑你是心髒有問題還是腦子有問題!”她逃避的態度讓他氣不打一處來,狠狠將手撐在她頭側,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低吼起來,“我不是說得很清楚了嗎?我是來找你的,找你的!我丟下工作、丟下《風月》、丟下一切就是為了找到你!
“找你、找月橋,找那個什麼都不說也不聽我解釋、知道自己病得這麼厲害居然敢一句話也不說就自己走人的月橋的!
“你給我聽清楚了,《風月》因為預算超支還拉不到讚助正麵臨停拍,所以公司的意思是借助我和藝辛來把這個劇重新炒起來,這個消息絕對不能告訴任何人,就是你也不行,所以我才瞞著你不說的!
“那天那個女人那麼做我其實是很想把她丟出去的!她怎麼可以那麼說你?
“但是我不能和你說,不能和你解釋,我以為過幾天事情一過我就可以和你說清楚了,我怎麼能想到你居然敢走人!
“……我怎麼知道你會有這麼厲害的病,早知道的話……早知道的話,我就算死也不會同意的……對不起、對不起,橋,對不起……我一直都不知道……
“我知道那些都是借口、借口!是我給自己找的借口,為了讓自己好受一點,其實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是我笨,笨到不明白自己有多喜歡你,笨到把自己喜歡的人逼走……都是我的錯……
“橋……你不原諒我都沒有關係,但是你千萬不要就這麼走了,我、我真的好害怕,害怕再也看不到你了……我看到你暈到的時候,我已經不知道要怎麼辦了,我唯一想的……就是萬一你不醒來,我要怎麼辦……”
大顆大顆的溫熱砸了下來,打在皮膚上,生疼。
她驚訝地看著哭得不成樣子的從安,恐懼那麼明顯地寫在臉上,不加任何掩飾地對著自己流露出來,忽然覺得心一動,
“……別、別哭……”
別哭,這是小的時候他常對自己說的話,因為他說對女人的眼淚沒轍。
現在看來,自己對他的眼淚更沒轍。
“橋,我知道我對你真的很不好,壞到了極點,但是那是因為我害怕!我怕你看到比我更優秀的人離開我,我害怕你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被不知道的家夥給奪走,我真的好害怕!
“我不知道自己要怎麼做才能讓你隻屬於我一個人,我隻能衝著你發脾氣,我隻能生氣,其實我不是說你礙眼的,我覺得礙眼的是那些在你周圍的家夥,那個道具、那個燈光、那些要你化妝的家夥、那個姓蘭的,還有這個鬼佬我都討厭!我覺得他們存在都是礙眼!為什麼你會對他們說話也對他們笑?明明你就是我一個人的!”
他無法壓抑自己太過壓抑的感情,大吼大叫了出來,像個得不到自己心愛玩具的孩子,無理又任性,“我其實早就該說的,我為什麼不說?為什麼不告訴所有人你是我一個人的?不許看也不許碰!”
為什麼要固執地別扭著?拖累的卻是自己的幸福。
原來在愛情這個暴君麵前談自尊,是那麼可笑的事情!
“從安……”這些深藏的真相讓她有些發懵,怎麼一瞬間世界就倒了過來呢?
“不許叫我名字!叫我從,我要聽你叫我從,而且隻聽你一個人這麼叫!”自己的名字,隻有在她的口裏喊出來,才會覺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