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廣陵之曲江》(1 / 3)

文種誠於越,而伏劍於山陰;越人哀之,葬於重山。文種既葬一年,子胥從海上負種俱去,遊夫江海。故潮水之前揚波者伍子胥,後重水者大夫種。是以枚乘曰:“濤無記焉。然海水上潮,江水逆流,似神而非,於是處焉。”

酈君明明以枚乘之曲江為浙江,汪氏舍此說,而乞靈於《南齊書誌》、《南徐州記》,誠忘輕重。且“曲”“浙”本一詞,其音變甚明。今按之地形,征之字義,曲江潮之必為浙江潮,無可疑也。

廣陵一名始見於《史記六國表》,慎睹王二年,即楚懷王十年(公元319),“城廣陵”。此當由滅越而起,前此十餘年,越為楚滅,故今城之。《史記》此處固未示吾人以廣陵之所在,然《項羽本紀》雲:

廣陵人召平,於是為陳王徇廣陵,未能下。聞陳王敗走,秦兵又且至,乃渡江矯陳王命,拜梁為楚王上柱國。

是時項梁“舉吳中兵”,而召平渡江拜之。則廣陵之在江北明矣。且據上文所弓丨《史記》兩事,廣陵自戰國即為重鎮,不容錢塘江上又有一小邑,用奪其稱。自漢以來,廣陵為邑,為國,為郡,班班可考。今按之沿革,廣陵城之必在江北,為近代所謂揚州城之前身,又無可疑也。

廣陵城既必在江北,曲江潮又必為浙江潮,則“廣陵之曲江”一詞其不詞乎?於是清帝弘曆曰:

《七發》之作,不過文人托事抒藻之為,如子虛亡是,騁其贍博。非必若山經地誌,專供考資者之脈落分明也(引見王先謙本《水經注》卷首)。

此語胡塗之極!子虛亡是,固可空托,若言實在地名,則不能亂說,亂說必為時人所譏。昆侖玄圃,神話中之地名也。故屈平可以肆用之,然雲夢息慎,則實際地名矣,司馬長卿雖設子虛亡是,然不能言“齊之雲夢”“楚之息慎”也。然則“廣陵之曲江”一詞,必為漢惠文時通行之語,或可通之稱,今宜尋其所由。若不然者,則《七發》必後人書矣。

以為廣陵國不涉江南者,乃誤讀《漢地理誌》之故,《漢誌》郡國皆哀帝元始二年製,與前此之郡國分合不同。《漢誌》中之廣陵國境,乃成帝繼廣陵王胥之絕嗣,重立廣陵孝王子守以後之分土。

元始二年,在王位者為守子弘,此時廣陵王國早失在江南之鄣郡,不止會稽而已。弘曆以《漢誌》之廣陵國境論枚乘時事,其疏已甚。又《史記》褚少孫補三王世家記元狩六年廣陵王胥受封之策曰:

於戲!小子胥,受茲赤社!朕承祖考,維稽古建爾國家,封於南土,世為漢藩輔,古人有言曰:“大江之南,五湖之間,其人輕心。楊州保疆,三代要服,不及以政。(《漢書武五子傳》同)

褚又曰:“孝武帝之時,同日而俱拜三子為王……各因子才力智能,及土地之剛柔,人民之輕重,為作策以申戒之。”又曰:“夫廣陵在吳越之地,其民精而輕,故誡之曰雲雲。”《漢書》亦雲:“同日立,皆賜策,各以國土風俗申戒焉。”夫五湖,具區也,吳越,會稽郡是其本土。設若廣陵王胥初受封時,並不及於會稽,則《漢書》及褚補所雲,皆為不根之談矣。

文種誠於越,而伏劍於山陰;越人哀之,葬於重山。文種既葬一年,子胥從海上負種俱去,遊夫江海。故潮水之前揚波者伍子胥,後重水者大夫種。是以枚乘曰:“濤無記焉。然海水上潮,江水逆流,似神而非,於是處焉。”

酈君明明以枚乘之曲江為浙江,汪氏舍此說,而乞靈於《南齊書誌》、《南徐州記》,誠忘輕重。且“曲”“浙”本一詞,其音變甚明。今按之地形,征之字義,曲江潮之必為浙江潮,無可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