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方麵鼓吹政治的理論(或創作,或翻譯),一方麵提出實行的方法。如《時事新報》記者所說的“起碼的政治主張”,就譏我們沒有辦法,隻有題目。我們就應該特別的注意這一點。
(四)提倡政治教育。我國人的政治思想非常薄弱,政治知識又非常缺乏。我們就應該多發表些熱烈的文章,刺激他們;多捜集些政治的材料,供給他們;把《努力周刊》的一部分當作普及“政治教育”的一個機關。
(五)材料要豐富。本刊每周隻有一次,每次隻有一張,應該滿紙都載的是政治議論,學說,辦法,和各種有益的事實(如此次所載的南北軍隊的調查表很好)。使大家都知道《努力》是一團無黨的清白分子所結合的一個提倡改造政治的言論機關。如你的“紅樓夢考證”與“新文學”等等的主張,且不要在這一個報上發表,免得別人誤會說我們沒有充分的政治知識和材料,特地拿些旁的東西來敷衍篇幅的。旁人的閑話雖然可以不聽,但是我們這報的主旨與體裁也應該專向一方麵去用力。我勸適之這半年功夫暫且專心致誌放在改造政治的上麵,拿出你的提倡白話文的熱心來提倡良政治:讀書讀政治,演說演政治,做事做政治(不是做官,是做政治運動)。我想大家合起心來向這一條路上去,或者可以收著很大的效果。
以上所說的話,隨筆寫來,拉雜無次,請你不以辭害意。
伯秋
附錄二 傅斯稜先生來信
我讀罷你們的《努力周報》,於你們的政治主張,可說是完全表示同意,讚成;不過於其他部分尚有些不滿意處。
《努力報》之不能滿人意處者,老實話同胡先生說了罷,就是——
一、無充分的精力
你們本來說是政治壞到極處了,趕快的“努力”去整理罷!這是何樣勇敢精神,才有這“努力”的前進。但仔細去看這《努力報》上的精力,又大大的和你們的“努力”主張相反了,因為政治既敗壞到難堪,我們深感於這政治敗壞的痛苦而希望有“好政府”的組織,所以你們才有《努力報》的刊行,去鼓吹那“好政府”的目的。那麼於七日始出一次的小報紙,就應該把這一周間所感受政治不良的痛苦,該興該廢一些道理發表出來不可,這是對於去“努力”應當具的精神,也就是拿來代替那些新聞紙上應有的材料,也就算是新聞界的大改革。誰知你們的《努力報》不務於此,說得非常的好聽,於實行上未免言過其實了。請胡先生看,除去那篇《中國北方軍隊的概略》很有價值,像那天農和陳衡哲的兩篇文字,東西雖然不壞,但……《努力報》既是向前去鼓吹我們的“好政府”主義,就該抱著這個主張向前幹去,那裏更有閑心去管他什麼耶穌教的位置如何,什麼美國的新聞紙如何,拿有用的精力幹些不相幹的新聞學與宗教史,更加上胡先生答蔡孑民先生的《〈紅樓夢〉考證》,以那無用的文藝竟充滿了第四版,真可惜了這第四版的地位。因為這個報不是尋常的新聞紙可比,所以不能在這正努力去向好政府路上走,而又來賣些雜貨,總要叫他有係統才好!故說你們的報“無充分的精力”,希望胡先生在第三號上大大的改良為是!
二、偏重於空泛的學理
學理能說也是從經驗中來的,但總脫不掉“空泛”兩個字。因為無論我國及歐美何種學說,不能因有所憑依任何主義就算是好的,蓋無論何種學理都是死藥方子,醫不了活潑潑的現政治的病,須要靠著現政治的實際找出他那些毛病出來,然後方可以去“努力”治他的病。如隻要學理去“努力”幹去,不但無濟於事,學理隻管去說學理,而政治糟糕仍然是糟糕,豈不把你們的精神,信用,都要損失了嗎?如此那又何苦來呢!此我尤希望胡先生留意。
附錄三 答伯秋與傅斯稜兩先生
兩位先生的忠告,我們都很感謝。但他們兩位有一條相同的責備,使我們不能不有一度的聲明。他們兩位都盼望我們專力談政治而不願我們談文學或新文學。他們都怪我的《跋〈紅樓夢〉考證》,這話我不願駁回。但伯秋先生竟不要我發表關於“新文學”等等的主張,傅先生竟說我們不應該管“什麼耶穌教的地位如何,什麼美國的新聞紙如何”。這種主張,我們便不能心服了。
我們這個報並不是“專”談政治的。政治不過是我們努力的一個方向。我們的希望是:討論活的問題,提倡活的思想,介紹活的文學。基督教的問題近來在國中頗引起一番熱鬧的注意,豈不值得討論?至於美國新聞紙的經過,這也是我們做輿論事業的人應該借鑒的。我們應該知道:政治不單是官吏與法製,也不單是裁兵與理財。我們這幾年所以不談政治,和許多不談政治的人略有不同:我們當日不談政治,正是要想從思想文藝的方麵替中國政治建築一個非政治的基礎。現在我們雖然因時勢的需要,不能不談政治問題,但我們本來的主張是仍舊不當拋棄的,我們仍舊要兼顧到思想與文藝的方麵的。
我們至今還認定思想文藝的重要。現在國中最大的病根,並不是軍閥與惡官僚,乃是懶惰的心理,淺薄的思想,靠天吃飯的迷信,隔岸觀火的態度。這些東西是我們的真仇敵!他們是政治的袓宗父母。我們現在因為他們的小孫子——惡政治——太壞了,忍不住先打擊他。但我們決不可忘記這二千年思想文藝造成的惡果。
打倒今日之惡政治,固然要大家努力;然而打倒惡政治的祖宗父母——二千年思想文藝裏的“群鬼”更要大家努力!
十一,五,二七。適。
(原載1922年5月28日《努力周報》第4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