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磨頭張山為首的這群男人，像是捕到了獵物的野獸一樣，他們瞪大眼睛，直直地盯著慢慢解開衣襟的田川芳子……直到她完全袒露出潔白而豐滿的胴體。她用豐滿的乳房夾著俄國紅腸，黑白列巴放在她平坦的小腹上。這才是真正的秀色可餐……理性統統拋到腦後，剩下的，隻有本能與獸性……大年三十晚上，趁著酒興，借著醉意，磨頭張山和夥計們做夢也沒想到，他們能夠輪流著伏在這個美麗而又充滿了青春活力的女人身上，每人輪流發泄了一次性欲。無論輕柔與粗暴，無論是撫慰還是蹂躪，田川芳子臉頰上都帶著微笑。有的男人忍不住在她的軀體上留下牙齒的咬痕，她會不時發出一兩聲溫柔而帶有撒嬌的呻吟。夥計們已經飄飄欲仙。今朝有酒今朝醉，不管明日是和非，美酒加美女，醉生夢死，他們已經將三綱五常拋到腦後，已經將倫理道德擯棄於九霄雲外。在大年初一的那個黎明，這個骨子裏混雜著中國和日本血統的女人，犧牲自己的肉體，用本能輕易地動搖了這些在天興福做工的男人們的信條。
劉慎之拍電報將這個突如其來的變故告知遠在長春的邵勤儉。這群跳槽的夥計們的去向一定是長春，如同陣前降敵，反戈一擊，會給天興福帶來麻煩。
邵勤儉當天就回複電報，電文隻有九個字：天下雨，娘改嫁，留後路。事情既然發生，已經不可挽回。無可奈何春去也，想辦法彌補人員走後留下的空缺才是當務之急。邵勤儉電報上說的留後路，劉慎之明白，就是給背叛天興福的夥計們留一條後路。他們有過共識，為人處世，不要把人往絕路上逼，他們即使背叛天興福，但他們並不是天興福的敵人。想不到這個日本女人竟然能犧牲自己的肉體，來達到東洋的目的。夥計們要跟著田川芳子離開時，天興福還發給他們路費，雖然你不仁，但我不能不義，天興福做事大度，仁至義盡。夥計們離開那天，都灰溜溜的，誰也抬不起頭來。他們並沒有全都去長春，而是分開走，一部分人到克山去，克山的義祥火磨也需要熟練的技術工人。把天興福的人化整為零，他們就抱不成團，就興不起浪。
事後，劉慎之也不得不佩服這個女人，他是對田芳有過好感，才升任她做到賬房。想想一個嬌美的弱女子，竟然能用自己的肉體，軟化男人的意誌，動搖男人們的信念。假如她對自己使出這一招數，他會不會像大榷子上的大將軍（主桅杆），絲毫不動搖……
天興福與東洋的明爭暗鬥趨於明朗，而且越發激烈。邵老五沒有通知任何人，突然來到長春。邵勤儉也不知老五為何而來，邵老五直言相告，這次到長春，是專門為火磨而來。
哥兒倆坐下來，邵老五說，四哥，天興福能不能讓出長春火磨，專心經營哈爾濱的火磨生意？
邵勤儉說，長春天興福，俺也耗費了許多心血，才有了今天的局麵。火磨正紅紅火火，怎麼能夠讓出？讓給誰？
邵老五說，讓給東洋……俺知道，四哥在長春砸了不少銀圓，東洋願意多付一倍的銀圓，購買天興福長春的全部股份。
邵勤儉說，福昌厚將股份轉讓給咱們天興福的時候，王掌櫃有言在先，不能讓日本人的股份進來。如果轉讓，王掌櫃將股份轉讓給日本人得了，何必轉讓給天興福？為什麼轉讓給天興福？人家看的就是咱們是正兒八經的生意人。天官牌砂子麵與東和牌麵粉正較勁兒，你卻要讓我轉讓天興福的股份，要把長春的買賣拱手相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邵老五說，四哥，咱是哥兒倆，俺也不瞞你，不是田川野買通了俺，也不是大連商會的人給他說情，而是來自關東州官方的意思，讓天興福退讓一步，讓東和牌麵粉在東北占據一席之地。四哥，天興福砂子麵已經一統黑龍江天下，讓出吉林長春，大家各得其所。
邵勤儉說，如果讓出地盤，出賣股份，就違背了王掌櫃的一片良苦用心。有本事讓日本人來爭，來奪，沒有憑空轉讓的道理。
邵老五說，四哥，老五早就提醒過你，在市麵上，不要跟日本人鬥，跟日本人鬥，沒有好果子吃。聽老五一句勸，讓出長春的地盤，轉讓天興福的股份給日本人。
邵勤儉再也按捺不住了。他幾乎咆哮著，鱉犢子，王八蛋，你還是老邵家的後人嗎？你他娘的成了張本政的驢，吃裏爬外。你滾，趕快滾，趁著俺還不想動巴掌，滾回你的關東州去。
邵老五說，滾就滾，你可別咬著粑粑橛子死強，給根大麻花都不換。你的股份不賣就不賣，但老五的股份非賣不可。
邵勤儉說，你的股份賣不賣俺不管，但是，你給俺記住，賣給誰都行，就是不能賣給日本人。
邵老五說，別人俺還不賣，隻賣給日本人。
邵勤儉說，老五聽好了，如果你將股份賣給日本人，俺就跟你翻臉，跟你斷了兄弟情義。
自從下海做生意，邵家兄弟摩擦不斷，但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這一回，可動了真格的。邵勤儉頭一回對自己親兄弟發這樣大的火氣，邵老五害怕不好收場，隻好悻悻地離去了。
這兩天，一向祥和的金州城突然氣氛緊張起來。城門口設了崗哨，盤查進出行人。金州會和警察署都發下告示，進出城門，身上要帶著居民證，以備檢查。警察加上幾個巡捕，還有些狗腿子和跟包拿片子的，人手不夠用，又有一個中隊的憲兵開進了金州城。憲兵可是天皇的親兵，他們軍容風紀嚴整而規範，憲兵們的臉上陰陰的，看不出絲毫表情。警察民團在街巷巡邏，河野渡邊帶著憲兵挨家挨戶地查戶口，其實是借著查戶口搜捕隱藏的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