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成少飛那夥海盜在海上截獲了一條軍火船。那批軍火是剛剛研製的新式武器,從日本本土運送到大連。船行至大連碼頭外海時,遭遇海盜搶劫,船上的武裝押運人員與海盜交上火。海盜手裏有快槍,他們在波濤中行走如飛,而且槍法極準。交火一會兒,押運人員便抵擋不住,棄船而逃。這案子非同尋常,丟失了不少輕重機槍,這對日本當局可是重大的隱患。關東軍司令部下發命令,不惜一切代價,一定要追查到這批武器的下落,並且一定要逮捕這些膽大妄為的海上胡子。日本人甚至出動了海軍艦艇,從海上到陸地,配合憲兵圍剿胡子成少飛。成少飛這夥胡子除了被打死的,埋了槍支,搖身一變,又成了農民、漁民,海盜頭子成少飛卻沒有下落,據分析,他很可能潛藏到金州城,因為他在那裏有關係。日本人把金州城作為重點,不漏一戶,不落一人,就像細籮籮麵一樣,要捉住這個海盜頭子。

成少飛確實躲藏在金州城,開始躲藏在青樓,後來睡澡堂子。可日本人越查越緊,他無處可去,隻好趁著夜色,逃進了邵家大院。馬蘭花和夏荷花都認得成少飛。兩個當家的女人倒是想幫助成少飛,可她們聽說,日本憲兵得到命令,金州城除了王永江的私宅,城裏所有的人家統統要接受檢查。西北坊已經挨家挨戶檢查過了,輪到東北坊,連有功名的閻寶琛閻舉人家也一樣被搜查。下一步就是西南坊,接下來就是東南坊。邵家大院就在東南坊,過不了多久,日本人就會搜查到這裏。

見邵家兩個女人麵帶難色,成少飛說,等到晚上夜深人靜時,我再偷偷溜到城外。

夏荷花說,天剛一落黑,日本人就關上城門,誰也不得進出。

成少飛說,那我從城牆上爬出去,你們隻要給我預備一根長繩就行。

夏荷花說,城外有日本人的巡邏馬隊,即便溜出去,也會落到日本人的手裏。

成少飛說,那也比我在這裏等著被日本人搜查出來的好。那樣,還會給你們添麻煩。我一人做事一人當,最不願意給你們添麻煩。

馬蘭花說,大活人不能讓尿給憋死,辦法總比困難多。

邵家兩個當家的女人先將成少飛藏到後院的菜窖裏。她們商議,怎樣才能讓成少飛躲過這次劫難。雖然日本人全城大搜捕,森嚴恐怖,上天入地也要抓到海盜,可夏荷花腦子靈活,她想到身在教堂的娜佳,如果她能幫忙,成少飛準能躲過這次劫難。教堂是西洋人的,比中國人的廟堂更高一級,日本人從不進去打擾。先把成少飛藏到教堂,瞅準時機,再送他出城。

馬蘭花去找娜佳,把救成少飛的事情跟她說了。這是一著險棋,事到如今,不能見死不救。娜佳答應馬蘭花,等到夜深無人時,將成少飛藏到鍾樓頂上的閣樓裏。但是,這也是權宜之計,想長久躲藏,不被人發現,那是不可能的。最好能在短時間內,將此人轉移出城。

連日盤查,城內彌漫著恐怖氣氛。天一落黑,很少有人走出家門。平時熱鬧的街頭巷尾,也難見有人拉呱兒聊天。白天,馬蘭花就在大門軸上抹上麻油,這樣,開啟大門時,就不會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等到後半夜,馬蘭花帶著成少飛穿過街道,悄悄來到教堂大門前,娜佳早就等候在那兒。她們也不說話,領著成少飛,躡手躡腳地走進教堂,爬上鍾樓。娜佳給成少飛準備了吃的和喝的,她一再叮囑,千萬不要露麵,躲在鍾樓的閣樓裏麵,等這陣風聲過去,再想辦法救他出城。

果然不出所料,河野渡邊帶著憲兵搜查到了邵家大院這條街上。他也不管邵老五掛著多個日本當局的頭銜,連同家廟六座大院,一座也不放過。凡是能躲藏人的地方,一律搜查。搜查過後,一無所獲,河野渡邊給馬蘭花鞠躬,表示歉意並告辭。

位於路南的教堂莊嚴肅穆,不做禮拜時,這裏寂靜無聲。河野渡邊在教堂大門前站了好一會兒,究竟進不進去搜查……憲兵隊隊長也緊緊盯著河野渡邊,等待他發號施令。河野渡邊最終還是沒有帶憲兵走進教堂,這樣的聖潔之地,不可能容土匪藏身。如果進去搜查,似乎褻瀆宗教聖地。全世界到處都有教會,真的傳揚出去,他河野渡邊罪名難當。在這兒停頓片刻,他和憲兵最終離開了教堂。

多日搜查盤問,竟然一無所獲。站在街頭,河野渡邊心裏難解疑竇,是情報有誤,還是搜捕不力?甲辰年,日俄開戰那年,金州不過六千戶,三萬餘人,如今登記在冊的有七千戶,人口也超過四萬,僅僅靠著百十個憲兵,想抓捕一個海盜頭子,簡直就是大海裏撈針。連日搜捕,城裏的百姓也成了驚弓之鳥,人人惶恐不安,提心吊膽地過日子。街麵上,有的店鋪也不開張,閉門歇業。街頭上冷冷清清,門可羅雀。天色黯黑時,街上的行人更是寥寥無幾。河野渡邊回到警察署,他顧不上吃飯,連夜要給上司打份報告,報告全城搜捕的結果。他分析了幾種可能,其中一種可能是,這個通緝的土匪頭子並未到金州城。望著警署外麵漆黑一團,隻有街頭那盞煤油燈閃爍著昏黃的光亮,河野渡邊心頭頓生一計,風高放火天,月黑殺人夜。土匪之所以來去自如,借助的就是月黑夜。他差人馬上將曹世科叫到警察署議事。

曹世科來到警察署,不知河野渡邊找他商議何事。剛一進門,河野渡邊便連連向他鞠躬。敬茶後,才說正事,請曹會長來,想跟會長商討,一向平安太平的金州城,為什麼近日不得安寧。土匪頭子能夠潛藏到城內,就是因為城內的照明不夠。你看一看,金州城東西南北四條大街,隻有街頭街尾才各立有一盞路燈,照明不夠,才給壞人留下可乘之機。我想,隔三十步,立一盞路燈,讓黑夜也變成光明一片,壞人就沒有容身之地。曹會長,這個建議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