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2,春天將至
寧朗朗見陸閔臉色突變,跟著回頭查看,卻見徐陵站在樓梯口,目光正柔和慈愛的放在她身上,眼淚突然就這麼滑落。她覺得自己很不爭氣,寧夫人走的時候她哭了,這會兒見到了徐陵,居然比那會兒還覺得委屈。
她站起身,椅子發出咯吱的聲音,她理會不了自己的失禮,快步跑過去,抱住她,委委屈屈的喊:“媽……”
徐陵哪能不動容,她溫柔的撫慰著寧朗朗的頭發,“好孩子,好孩子……”
一直坐在沒出聲的老太太這會兒才說話,“既然人到齊了,就坐下吧。”
寧朗朗不敢在老太太麵前造次,即使此時心裏有再多的委屈,再多的話,她也隻能往自己肚子裏吞。徐陵倒是氣定神寧,用手絹給她擦眼淚,牽著她的手坐在席間,目光還眷戀的看著她的肚子。寧朗朗立馬湊過去小聲的說,“是男孩子,早就會動了,很精神呢。”
徐陵一下子笑開了。
開席,菜品一道一道上桌,陸健招呼著管家醒酒,自己去走到大廳的掛壁電視前,調到了新聞頻道。上麵正播放著一條港城運輸行業大鱷的北歐征服之旅,主持人大肆誇獎這是一場前所未有的東方文化入侵西方社會,軟實力的一場勝利。
飯桌上的人沒幾個注意電視的,猶豫剛剛寧朗朗對陸閔的審視,引得顏茜對他虎視眈眈。二房自然心裏燒起一把火,一個三房就難以對付,再來個大房,更何況這個大房還是跟著陸健一道去三亞度假來者。阿寶一頓飯吃不好,擔心阿然是一回事,他更怕陸閔為了對他媽媽,一口氣吐出了他們的秘密。老太太麵上安然,但掃一眼滿屋子飯不吃好,心思比誰還多的後輩,她自己也咽不下飯。
陸健接過管家醒好的酒,親自起身為每一個斟上酒。一圈下來,他站在桌子邊,目光卻放在了電視機上。
徐陵望過去,寧朗朗跟著望過去,陸閔也望過去,顏茜盯著他的同時也望過去。
主持人站在陸氏大樓前的麒麟銅像前,一本正經的念著:今天下午三時,陸氏總裁陸健先生發表了聲明,從下一秒開始,他將全權接管陸氏上下一切事務。這一聲明無疑打碎了之前多家媒體對於陸氏是否分家的猜測……
老太太不動聲色的放下筷子,抬起頭來,等待著一家子人噴發的憤怒。
二房皺眉問,“阿健,這是怎麼回事?”
顏茜冷笑一聲,“很明顯,你兒子現在就是個二世祖,之後在公司沒有一丁點實權……”
二房眼見她那冷笑的模樣,十分不爽快,還嘴道,“你不也一樣。”
“我以後就做個隻會花錢的三姨太,也不錯。”她嬌小一聲,實則已經咬牙切齒,腳下的高跟快要把大理石鑿出一個洞來。
阿寶年紀小,沉不住氣,問道,“爸,你這是要我跟阿閔哥以後都隻做個二世祖麼?”
顏茜笑著安撫阿寶,“乖,媽媽也不指望你能做什麼,你就做媽媽和姐姐的乖孩子。”
提起姐姐,阿寶不可抑製的笑了。實際上他從未插手過家族的企業,權利對他而言隻是個空泛之談,躲在媽媽和姐姐的懷裏才是他最幸福的事情。
整個餐廳,這個時間靜了下來。誰也想不到,一向淡薄的陸健,一向隻管自己養生的陸健,居然會來個如此之大的轉彎,一下子削空了二房、三房的權利,還準備自己一手攬了老太太的大權。一時間,似乎他的野心在經過漫長的沉澱之後,陡然噴發出來。
寧朗朗也呆住了。
她一直以為陸健隻想過他的小日子,不高興參與二房三房的鬥爭,他就飛去三亞度假,三房和陸閔為他賺錢,他隻需要享受。卻不想,他一把要革除他們兩方勢力,並且還想一屁股把他的老母親從一家之長的位置上擠下來。
虎毒不食子。他居然不顧自己兩個兒子的前途,隻為了自己一攬大權?
寧朗朗不得不驚歎,陸健這樣的人物,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計量實在玩得太深沉,之前的舉動居然能騙過這麼一大家子人。
她不禁望向陸閔。顏茜能麵上如此淡然的接受陸健一手攬權的局麵,僅僅是因為她是一個女人,可以光明正大的要求陸健的庇護,保持她在外麵的光鮮亮麗,保證她子女的吃穿用度。可是陸閔他不行,他以兒子的身份能要求到得東西,阿寶也能擁有。說句玩笑話,他不僅輸在了身份上,他還輸在了性別上。
不過陸閔似乎沒有顏茜那般失望憤怒,他隻是一飲而盡杯中的紅酒,淡淡說,“爸爸,陸家涉獵的範圍太廣泛,如今從實業到傳媒,再到金融的後台操作,都需要人來一手把關。如今我和顏姨一身輕鬆,她能享受生活,我年紀還小,需要鍛煉,爸爸,我能過去幫你一把嗎?畢竟我們是一家人,不是嗎?”
他如今唯一的資本,就是他作為一個晚輩的未來。顏茜可以退休,他一旦退休就等於直接被關進棺材裏,整個未來都見不到天光了。
陸健舉杯,似乎是為了擋住兒子熱切的目光,他說,“阿閔,你曾經做過什麼,我都知道。陸家之所以能香火旺盛到今日,靠的是一代一代人的打拚,我要的是你們兄弟之間的公平競爭,既然你也說我們是一家人,對付外人的手段就不能用在自家人身上!”最後一句話,他明顯動了氣。
“爸爸……”
“你是不是以為司行從小不在港城長大,他就不是我陸健的兒子了?”他大聲質問。
陸健不得不低頭,“爸……我知道他是我的大哥。”
“那為什麼你要用那麼下三濫的手段對付他。”
“爸,你不是說要好好鍛煉陸家的長子,不然陸家到了他手裏才不至於衰敗,我隻是……”
陸閔一直很聰明,他知道在陸健宣布一手掌權的時候,適當的沉默,以求在最佳的時機示弱,利用自己唯一的優勢尋求一個好的結果,卻萬萬沒有料到自己會失言。他的話說到這裏,突然噤聲。
不出所料,陸健勃然大怒,他摔了杯子,“磨練是社會給他的打磨,你這算什麼?故意使絆子!你敢說你心思單純?聽聽你的借口,惡劣到我都不想拆穿你,我要是信了你的話,就真的不如三歲小兒了!”
“爸,對不起。”他趕緊低頭道歉。
二房見自己兒子明顯處於不利地位,突然眼淚婆娑起來,指望著陸健對自己的那一點情意,埋怨道:“陸健,外麵人都誇阿閔膽識高,手段高,你怎麼就能不待見你兒子,你自己想想,曾經你說要撒手不管,說走就走,阿閔那時候才十八歲,趕鴨子上架的坐上那個位子,這麼多年來,他年紀輕輕就有胃病,還不是勞什子工作給折騰的,如今你還埋怨他……”
陸健一口氣憋在了心理,今天是不吐不快,他上前幾步,還算是有風度,他隻是從上往下的盯著她,“王菁菁,你摸著你的良心說話,我陸健怎麼對你們母子的,吃喝供著,你爭一口氣我就給你,你求你兒子發達,我也給了機遇,如今你想我把我的身家性命全給你?”
王菁菁沒想到自己的懷柔政策起了反效果,被陸健著震懾的模樣給嚇住,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話來。
“我是你妻子啊……”
這話一出口,顏茜倒是冷笑了。
陸健腦門上的青筋都快爆出來,指著她的腦袋問,“你一直以陸太太的身份自居這麼多年,夢也該醒了。”
王菁菁天真的問,“什麼意思?”
“公司我一人管理,今後整個家全全聽徐陵的。”
於是所有人的目光全落在了徐陵的身上,她倒是一如既往的淡然,微微笑著對王菁菁說,“我一直沒跟陸健離婚,你是知道的。”
顏茜此時心裏痛快極了,她站起身,慢悠悠的走到王菁菁身邊,諷刺道:“我這人啊哪裏都不好,就是唯一一點,我有自知自明,不像某個人,連自己身份都搞不清楚。我要是陸健啊,真心厭惡你這樣軟綿綿心機又重的女人,不如今天我就把你做過的醜事全抖出來?”
王菁菁一時臉色發青,她後退幾步,好似自己身體無法承受,一副弱柳扶風的模樣。
還沒輪到顏茜開口,徐陵先說了,“等會兒你收拾了東西,就讓司機送你出門,這是一棟房子的轉移證明,從今以後請你不要再出現在我們麵前。”
“你什麼意思?”
“意思很明顯,趕你出去唄。”顏茜笑道。
王菁菁眼淚婆娑的望著陸健,漸漸她熱切的眼神冷淡下來。人之將死行為尤為瘋狂,王菁菁帶著一股拚個你死我活的決定,跟個瘋子一樣跳上去就要打顏茜。到底說顏茜年輕,常年奔走在商場,她矯健的躲過去,冷笑道:“我當你多大能耐,整個家裏誰說話你找誰去。”
王菁菁出手要扇她,“我一個一個自然會找他們算賬。”
“我就看不起你這副嘴臉,你以為天下四海皆你媽,全得聽之任之,你臉上是貼金了還是鑲鑽了。”
“你……”
“還有,別裝柔弱,看你這虎虎生威的樣子就知道你伸手不錯,何必裝可憐,看著我反胃。”
兩人一本正經的你打我退,你進我躲,一個行為上瘋癲得很,一個語言上粗陋得多。徐陵緩慢站起身子,拎起桌子上的一杯紅酒,直直朝王菁菁潑去。陸閔趕緊跟上去,用熱毛巾擦去他媽媽身上的酒漬。王菁菁卻一征,跳起來要找徐陵算賬。她的動作真如顏茜所說,實際上厲害得很,又快有恨,嚇得寧朗朗捂著胸口幾乎要大叫出來。
徐陵在她背後扶住她,聲音冷冽,“不怕。”
寧朗朗剛安撫下來,突然來了一聲如雷響的爆吼:“你鬧夠了就滾!”
這聲吼嚇得連陸閔都為之震撼,整間屋子裏除了老太太和徐陵,無人不被恫嚇住。
陸健說,“趕緊滾。”
王菁菁立馬哭得臉上淚痕滿滿,她幾乎快喘不過去來。陸閔急了,“爸,媽怎麼說也在這個家裏過了這麼多年,為你操持了這麼多年,你不看功勞看苦勞……”
“那是她不要臉蹭來的。”顏茜哼笑。
陸閔看向他,“輪不到你來指責我媽。”
顏茜絲毫沒被他嚇住,反而走上前,跟教訓小狗一樣拍著他的臉,好聲教導道:“我跟你媽是一個身份的女人,我自知不該進陸家的門,我一輩子也沒想過,哪裏像你媽,明明知道進不來,還死乞白賴,你說是不是不要臉的行為?”
“你再說試試?”
眼見陸閔被逼到了怒火的邊緣,顏茜笑著搖頭,不再多說一句,她是個聰明人,此時明顯不是逞一時之氣的時候,她走到阿寶身邊,摟著自己的兒子,笑眯眯的觀戰。
徐陵見他們這一戰場已經消弭,站出來說,“看在你苦勞的份上,你兒子我以後替你養,你要是有點理智就趕緊走,別等明天被人趕出去,做人就拿出點人的尊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