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茜,別以為我怕了你,說話之前先過一下你的腦子。”
“別惺惺做戲,跟你媽一個模樣。”
陸閔的手實則已經握成了拳頭,那一刻的戰火一觸即發,大廳裏的人全體屏住呼吸,不知是期待還是惶恐一下刻發生的事情,噤聲如寒鴉。
不湊巧,電話鈴響了起來。
顏茜從包裏掏出手機,看了一眼,隨意接起,“喂,哪位?”
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麼,顏茜的表情認真起來,她幾乎沒有說一個字,全聽那邊的人說話,最終,她問出了一句話:“你要多少錢?”
顏茜像個瘋子一樣跑到海港邊的樓下,下車時即使被絆住,她也不理會,死拚的跑進樓裏。電梯才剛剛上到十二樓,她等不及,咬牙踩著高跟鞋蹬蹬跑在安全通道上。
等她一口氣跑上二十二樓時,她已經完全虛脫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吐氣,模樣慘不忍睹。但她仍有力氣死命的拍打門板,希望裏麵的人能快點開門。
陸司行一眼沒能從貓眼裏看到外麵的是誰,他稍微打開一點門縫,顏茜的手就伸了進來,毫無預兆的,猶如從地獄裏伸出的枯枝,一旦被抓獲,再無機會生還。好在陸司行隻是稍微愣住,由著她的手緊抓在他的腳踝上。
寧朗朗問,“誰在外麵?”
顏茜被陸司行扶著進了屋子,寧朗朗趕緊倒了一杯水給她緩口氣。隻是顏茜一口飲盡水,顫抖的哭了起來。她說,“朗朗,我隻相信你了,你救救阿然……”
阿然?寧朗朗問,“她依然沒有消息?”
“有,剛有人給我打電話,要我準備兩千萬,明天中午到西海港換阿然回來。”
“人民幣?”陸司行問。
“美元。”
這下,寧朗朗不得不承認自己見識淺薄了,兩千萬美金,在她眼裏簡直多得數不過來,哪裏能說拿出來就拿得出來呢?她不禁吸口氣,“你聽到阿然的聲音麼?”
顏茜點頭,手裏的玻璃杯幾乎被她泛白的手指給捏碎,可見她之大力。
“這麼多哪裏能一時拿得出來。”她焦急。
陸司行扶了寧朗朗一把,提醒她動作小心。寧朗朗輕坐在沙發上,咬著嘴唇問,“你之前對我們的幫助我很感激,現在你想我們為你做什麼?”
顏茜等的就是這句話,她就跟握住救命稻草一樣握住寧朗朗的手,“我把你老公弄出來了,你就還我一個女兒好不好?”寧朗朗正不知所措的望著陸司行,她又說,“借我錢!”
“我們的情況你是知道……”寧朗朗難以啟齒,也許之前的陸司行,這點錢不算什麼,此時他也正需要錢度過難關,他們兩人僅剩的財產用人民幣來算都不超過百萬,怎麼還敢換算成美元……她說,“不是我不借,是我們真的沒有。”
顏茜的目光投在了陸司行身上,“你不可能不給自己留後路的,算我求你,救救我女兒……”她目光祈求。
陸司行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從臥室裏取出了一個盒子,打開來看,裏麵是一個祖母綠的胸針,“這是匈牙利十六世紀皇室的財產,我拍賣來的時候是四千萬,你轉手賣了吧。”
“不夠……”她喃喃自語。
“對不起,我們隻能幫到這裏了,這本是我翻身的啟動資金。”
寧朗朗擔心的看著陸司行,她心裏有些不舒暢,都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從小她就霸道,此時更是以自己為中心,陸司行最後的底線都拋出去了,叫他以後怎麼翻身?她轉眼望去顏茜,不知道她是對阿然擔憂過頭,還是根本沒想過要給他們道謝,總之她一臉不滿足的表情。瞬間寧朗朗冷下臉,淡淡的說,“這真的是我們最後的一點積蓄了。”她認真的解釋。
顏茜卻覺得天塌下來一般,那種被人撐起了半邊天,卻慢慢發現其實天仍在往下砸,漸漸還有著壓死她的趨勢。人就是這麼不容易滿足,給了她一點希望和甜頭,她便希望他們能徹底把她從泥淖裏拔出來。
這不就是強人所難麼?寧朗朗氣悶,麵上卻不能表現出來,一抬頭接收到了陸司行的眼神,她立馬知道自己下一句要說什麼了。她坐到了顏茜身邊,“我們手裏還有一點散錢,可是司行現在出來了,我打算從陸家搬出來,以後我跟他的日子都靠著這點散錢過日子。”
顏茜點點頭。
“本來司行還有翻身的資本,現在我們不知道還得再賺多少年的錢才能回到起點,你知道陸家的規矩,爸爸也不出伸手幫他,在過兩三個月我就要生了。”寧朗朗越說越入戲,“阿然一直和我感情好,我哪裏希望看到她受到傷害,要不我跟你再一起想想辦法,拚也要把錢拚齊?”
顏茜隻能再次點頭,“我隻相信你了,陸閔心懷鬼胎,我要是直接把事情捅到陸健那裏,到時候不管是不是陸閔下手做的,我跟他就兩敗俱傷,我現在就隻相信你了……”
寧朗朗安撫的拍拍她的肩膀。
陸司行此時給她另倒了一杯水,“你手裏還有多少陸氏的股份?”他語氣雲淡風輕的問。
顏茜謹慎的盯著她,“才百分之三。”
“夠了。”寧朗朗說,“加上這個祖母綠,夠了。”
“可是我拋了股,以後……”
寧朗朗焦急的拉著她,“是那點錢重要還是阿然重要?阿然有個什麼事,阿寶也不得出事,他一向跟姐姐最親的。”
顏茜此時冷靜下來,垂頭才思量不過半分鍾,冷笑的說,“我真恨自己沒有二房那副冷血心腸。”
寧朗朗愣了一下,趁熱打鐵道,“爸不會掌權多久的,到時候還是要讓位給你們,你現在拋了,還能讓爸知道你的態度。你拋了股,以後回家一心相夫教子,爸自然明白你的意思,倒是陸閔,他走錯一步以後就不會被爸給重用了,笑到最後的人才是勝利者。”
她又試探的問,“要不我跟媽提一下?”
徐陵對寧朗朗的喜愛全家都有目共睹,顏茜思索一下,卻仍是拒絕,“這事不能讓過多的人知道,隻能以後再找陸閔算賬了。”
顏茜說做就做,第二天就拋了手裏所有的股票,又用祖母綠抵押貸款,從銀行裏取了錢,按照劫匪電話裏的指示,一步一步的朝交易地點駛去。說起來,她是個膽子大的女人,電話裏要求她一人前往,她便真的一個人去了,隻是出發前給寧朗朗打了個電話,算是報備一下行蹤。
那天下午,陸司行坐在電腦前,看著屏幕上紅色綠色的線條不斷變動,手指不斷在鍵盤上草擬著變化圖。手邊的電話響起,那邊的人說,“老板,又有一些散股也跟著拋了。”
陸司行點擊回車鍵,屏幕上出現了一個模擬圖,他胸有成竹,笑容自然也十足的自信,“全收購了。”
“那消息要放出去麼?”
屏幕的窗口上出現了一點變化,他指示道:“再增加百分之五的預算,多加三家媒體。”
那邊很快收線,他盯著屏幕上的線條變化,隨手把電腦合上,穿上西裝走出房門,對著廚房的寧朗朗交代道,“我出門一下,到了下午四點記得要給顏茜打電話。”
先前寧朗朗還很擔心顏茜一個人去交易,不過時間流逝,她潛意識裏明白過來,這樣的事情隻是一個圈套,而設下陷阱的人雖然沒有露麵,但他沒有惡意,沒有十足十的危險。
寧朗朗笑著朝他招手,“記得晚上回來吃飯啊。”
陸司行答應了,走之前還去親吻了寧朗朗的額頭,甚至還想撩起她的衣服去親吻她的肚子。寧朗朗一把推開他,捂著自己的肚子,“來,兒子,跟爸爸說再見。”
隻是這個晚上注定不能平靜。
陸家的管家打電話過來,叫她趕緊去一趟陸宅。那時候她正在往冬瓜排骨湯裏放冬瓜,一聽消息,立馬又把冬瓜從湯裏撈了起來,以免等到半夜再回來時,冬瓜連渣都不剩下。
實際上,陸家的氣氛要比寧朗朗想想的還要嚴重,光是阿寶爆發的怒火就已經超出了她的預料。她還沒有進門,阿寶砸的花瓶碎片已經到了她腳邊。他吼著:“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顏茜正弱聲解釋,“媽媽想帶姐姐回來了。”
“我也想姐姐。”
“阿寶乖。”顏茜趁著他擦眼淚,一把抱住了他,“你們兩個就是媽媽的寶貝,媽媽怎麼舍得阿然吃苦,你這樣子發脾氣,媽媽也難受……”
兩人抱成一團,眼淚流了滿眼。
此時,寧朗朗才真心體會到她所說的那句“我真恨自己沒有二房那副冷血心腸”是什麼意思。她是一個母親,在陸氏打拚,跟陸閔兩人鬥來鬥去,為的就是能為自己的孩子創造更高的起點。
她愛她的孩子們,所以注定輸在了這裏。
陸健和老太太坐在沙發上,不動聲色的看著母子兩個,最終還是老太太等不下去,拐棍敲打在茶幾上,引得一大家子人望向她。“錢損失了不要緊,現在最重要的是把阿然安全的找回來!”她瞥了一眼顏茜,“你藏著掖著,拿自己的女兒的安危開玩笑!”
顏茜一聽老太太願意出手相助,立馬表態,“媽,我不敢了,你幫我把阿然帶回來,我保證以後沒有任何心思,媽,我就剩下阿然和阿寶了。”
老太太依舊是那副威嚴模樣。
寧朗朗小心坐在了徐陵身邊,問道,“沒有換回來?”
徐陵朝她使了個眼神,“別讓你爸知道你也參與這件事,小心引火上身。”
陸健此時雖不說話,但麵色沉寂,那模樣跟心思有算計的陸司行一個模樣。寧朗朗問,“爸有什麼打算?”
“他肚子裏想什麼我哪裏知道。”徐陵倒是輕鬆地笑了,“總之這事不是這麼順利的,綁架阿然的肯定是認識的人,不然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顏茜拋了陸氏的股票,一些散股也跟著拋,看著明天的報紙怎麼寫,你別再參與進去了。”
寧朗朗深受教導,默默坐在一邊,眼神卻不自覺的瞥向了陸閔。
明顯的,陸閔接收到了她的懷疑,直截了當的對著她出聲道,“這事不是我做的。”
全家人的目光全焦距在寧朗朗身上。徐陵稍微換了個姿勢,“這件事自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這句話四兩撥千斤,一來擋去了陸家人對寧朗朗的懷疑,二來帶著陸閔進入圈套,他一旦怒了馬腳自然就出來。
陸閔此時深深知道自己的地位,他深呼吸一下,不再說話。
寧朗朗躲過一劫,小聲的又問,“到底怎麼回事?”
“估計也就知道顏茜自己知道。”
突然間,寧朗朗腦袋裏躥進了一個想法,揮之不去:這萬一是顏茜一手設的一個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