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
“那我們去哪裏?”剛剛一下了記者招待會,他就派了主力等在樓下,不待她收拾東西,就塞到了車裏。
“回江城,接爸爸回家。”
寧朗朗愣住。
江城已進入寒冬。
久違的那股北風橫掃過來,使得整條街都蕭瑟了不好。寧朗朗曾經埋怨過,江城就不是人生活的地方,夏天出門公路燙雞蛋,冬天出門鼻子凍掉。可是後來她去了溫哥華,那裏的冬天太溫柔,即使緯度高,依靠著大海,有股濕潤風,冬天也不那麼難熬。後來又去了三亞,當十二月二十八的日子打在動車的車票上,外麵的陽光刺眼,身穿裙子,拖鞋裏的腳丫子都曬黑了一圈。如今她又去了港城,緯度低又靠海,亞熱帶的秋天,過得還分外愜意。隻是那句老話說得好,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那種鄉愁的情懷,越是寧朗朗這般護短的人才能體會,每當懷念起來,心裏都是酸酸的。
外麵的世界再好,總不如江城這一片天地。
隻可惜,江城的名媛,似乎換了角色。
寧朗朗這輩子什麼都能得過且過,就是不能稀裏糊塗的輸給寧清清。當她的車經過國際廣場時,居然在廣告牌上看到了寧清清代言的一款香水,上麵的宣傳語居然還寫著:把江城的味道帶進名媛的閨房。
居然赤裸裸的不忍直視。
前來接她回家的是童桐。她決定再婚了,盡管周盛年輕氣旺,並不是良配。不是良配並不意味著他們不般配,從家世到品味,他們兩個人都是一路貨色,要昂貴的享受,從物質到精神。可是周盛畢竟太年輕,而童桐有著過去一段可能一輩子都忘不掉的因緣。隻是愛情這種事情不是誰說配不配就能決定的,寧朗朗見到他們兩人時,都可惜自己一輩子居然沒有像童桐這樣為愛瘋狂一次。
她對陸司行說,“我覺得我要甩了你一次,再找個小白臉,人生才完美了。”
陸司行毫無壓力,撇了她一眼,又忙著手頭的工作。
寧朗朗盯著他,隻覺得泄氣,她是不是得了自虐症之類的病呢?陸司行越是這般冷漠疏離,她越是覺得心裏難耐。不得不說,陸司行太了解寧朗朗,擺出那副男人工作時最認真最自信最帥氣的姿態,虜獲一個本就迷戀他的女人,簡直輕而易舉。
周盛卻不屑陸司行這副嘴臉,揚起他那標準的陽光男孩的笑臉,“朗朗,你回來了啊,我們做閨蜜吧。”
“我的閨蜜是童桐。”寧朗朗立馬表明態度。
周盛從車的前座扭過半個身子湊到寧朗朗麵前,對著她招招手,作勾引狀。寧朗朗好奇,把腦袋湊過去,他小聲說,“我教你怎麼搞定陸司行這個麵癱男。”
寧朗朗怒了,“誰說我家陸司行是麵癱,他笑起來眼睛可以完成一座橋,比你這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有魅力多了,懂不懂啊,這叫時光沉澱的魅力!”
周盛一句話未出口,憋得臉都紅了,他絲毫沒想到,寧朗朗護短的功力又進一步。他小聲嘟囔,“都老男人了,還有什麼魅力可言。”
“我不嫌棄他比我大,就是嫌棄你比我小。”寧朗朗哼了一聲,又去找同盟,“是吧,童桐?”
“你還讓我結不結婚了。”周盛不滿,不敢聽他未來老婆嘴裏說出那句嫌棄的話,轉頭討好道,“老婆,別聽她的,老男人死得早,以後我陪你一起長命百歲。”
陸司行聞言,稍稍撇過腦袋,“我倒想看看你能活到什麼時候。”明明簡單的一句問候,被他說得冷冷淒淒,好似周盛已經身患絕症,身體裏的肌肉全都腐朽,骨子也脆得不可言。
周盛一窒,決定扭過頭去。
不料司機猛踩刹車,周盛在俯衝力的作用下,一腦袋差點撞到了玻璃上,如果不是安全帶,估計安全氣囊都得彈開。坐在後座的寧朗朗就沒有那麼好的運氣,即使拉著陸司行的胳膊,她還是一腦袋裝在了前排的座椅上,她下意識裏唯一的反應就是護著自己的肚子。
好在陸司行很快抱住她,把她固定在了後座上。
一行人抬頭就要找罪魁禍首,是一輛加長悍馬橫著停在馬路中間,硬是擋住了整條路。不少人罵罵咧咧的拍著喇叭,伸出頭去觀望,打電話報警或者幹脆叫兄弟們抄家夥。難得一見得好車,不砸對不起哥們今天出門看過的老黃曆,砸了就增加一點人生閱曆,最起碼以後說出去,哥們是砸過加長悍馬的人。
隻怪那輛車停在路中間好半天都沒有移走,任人罵喊,連個出來解決交通的人都沒有,於是本就蠢蠢欲動的人們,真的掏出家夥氣勢洶洶的朝他們走過去。
有出租車裏的人伸出腦袋大叫,“老子還趕著去辦事呢,讓不讓啊?”
眼看有人的扳手就快砸到司機席的玻璃上,那道門突然打開,穿著黑衣的司機身形高大,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目光太過陰冷。他無視人群,走到車門前,拉開門,恭敬地牽出了車內的女人。
寧朗朗看得驚呆了。
那女人穿著一襲拖曳群尾的長裙,絲綢的,貼著窈窕的身子,卻不起遮羞的作用,身體在紗裙的掩飾下,更加的動人。她的臉小巧精致,看不出化妝的痕跡,好似鄰家女孩。高跟鞋看上去起碼都有十多厘米,踩上地上,宛若走在雲端,搖搖曳曳。
好一個美人,就是大冬天的,看上去窮酸得沒有錢買一件搭配的皮草大衣。
寧清清就這般模樣走下車,施施然走向童桐的車,敲響後座的車窗。她明妍的笑容非要閃到心裏一般,笑了好久也不嫌臉僵硬得疼,她聲線溫柔,“司行,好久沒見。”
陸司行上下打量她,“跟你一比,我家朗朗檔次是低了不少。”
她笑得更燦爛,精致上挑的眼角飄過寧朗朗那臃腫的身體。
“你那檔次的,我高攀不上,有事說事。”他說。
寧清清扭過身子靠在車上,扭頭對他說話,一舉一動見露出了她膚如凝脂的背部,“高攀不高攀是我說的算。”她笑嘻嘻的說,“好久沒見,要不要我作為地主好好招待你們?”
童桐冷硬的說,“不必,用你身體換來的錢好吃海喝,我們心裏過意不去。”
寧清清絲毫不介意,狀似無意的說,“童桐,上次你家設計所拿來的設計圖我看過了,不過總覺得缺少了什麼,是不是俊子走了,你們的靈氣也走了,你什麼時候有時間,我們再好好改進一下?”
童桐被點到痛腳,咬牙道,“那是,我們的旨意就是讓顧客滿意,不管她是不是個妓女。”
寧清清惹火了一個,滿意一笑,對著寧朗朗說,“我親愛的妹妹,之前姐姐我沒有為你做點什麼,現在你想要什麼呢?小時候不懂事,沒有盡到姐姐的責任,心裏不安啊。”
寧朗朗反問,“是嗎,說說你哪裏不安了。”
“夜不能寐,算不算?”
“那請你把我父親帶出來,算是妹妹我請求姐姐你做的事情。”
寧清清神經的笑了,“那有什麼難題,我能送他進去,我就能拉他出來。”
寧朗朗麵上表情不變,牙卻咬得死緊,很不得一口咬上她,她說,“可否讓個路?”
“當然,你想走哪裏你盡可以走。”她瀟灑轉身,對著陸司行眨眼睛,“有時間可以來我家坐坐,我最近收集了不少沉香,要不要來問問?”
千金難得的沉香,她說得輕輕鬆鬆,果然一副暴發戶的口吻。寧朗朗扭過腦袋,催促著司機趕緊調頭離開。
駛出那條街,終於在後視鏡裏再也看不到寧清清的身影,一車的人才終於緩口氣,紛紛八卦,“你看到了嗎,寧清清那背上的肌膚啊,都凍紅了,這不是神經病嘛,零下四五度的,穿了等於沒穿,是不是等著有人當街給拔了啊?”
周盛也加入話題,邪惡的笑著,“我就知道那個老家夥不行,寧清清才這麼不滿足。”他說著,別有用意的比了下自己的小指頭。
寧朗朗和童桐都笑開了。寧朗朗轉身又拉著陸司行讓他表態,“你剛剛有沒有沒誘惑?說實話。”
陸司行揉下眉頭,“別折磨了,我怕折壽。”
一車人都笑得死去活來,別看他一句黃色以為得字都沒蹦出來,卻是最損人的,瞧瞧他那副嫌惡的表情,好似跟寧清清多說一會兒話就要得艾滋似的。
隻是笑過之後,一車人再次沉默。寧朗朗此行的效果達到了,她告訴在場每一個人,她現在風光了,發達了,沒有人能把她左右,她就是這座城的女王,即使是個婊子。
那天晚上,他們在慕容、魯泰和小五趙江寧三人的接風洗塵下,回到了磨山的房子裏,門口的榕樹壯士了一些,大冬天的居然沒有幾片黃葉子,鬱鬱蔥蔥得有些反常。慕容說,這是因為今年的肥料好。聽聞這句話,寧朗朗再去看榕樹時,帶著看櫻花的傷感,思念著沉睡在榕樹底下的小哈。
“想看你的元寶麼,你爸進去之後我就帶到我家了。”慕容這麼說著,對麵房子的門打開,裏麵卻出來了楊姨和一隻搖著尾巴的哈士奇。
寧朗朗覺得港城的房子再奢華再壯麗,也抵不上她在江城的二層小樓,木地板,很古老,走上去咯吱咯吱響,可是那個房子裏,有父母,有楊姨,有會跑來跑去的狗。那一霎,寧朗朗雙眼被霧氣蒙住,等著楊姨快步跑過來抱住她。
港城的日子太不輕鬆了,要費腦筋,要周旋,要討好,要低頭做人。還是江城好,她可以肆意抱住她的奶媽,哭出心中的委屈。
“楊姨,我爸爸他……”
“乖寶,楊姨都知道,明天我們就去接他好不好?”
乖寶,乖寶,乖寶,多想此刻就聽著寧正偉那帶著寵溺的聲音。寧朗朗搖頭,任性的說,“我要我爸爸,我就要他……”
“乖寶喲,別哭啊。”楊姨去擦她的眼淚,“我給你洗澡,然後我們好好睡一覺,明天就能見到他了,好不好?”
於是在浴室裏,寧朗朗一身的泡泡等著楊姨進來給她洗澡,接過元寶見浴室一層泡沫,以為是自己要洗澡,興高采烈的跳進去,從水裏出來時,發毛全搭在身上,頗有落水狗的神色,逗得寧朗朗大聲笑。
洗過澡出來,寧朗朗坐在床上,楊姨在她背後給她吹頭發,她便拿著毛巾給元寶擦毛。
“楊姨,寧清清不是爸爸的女兒。”
楊姨點頭,“我知道呢。”
“我媽媽撞死了她爸媽。”
“我也知道。”
“是她把我媽告發的,她還把我爸放在保險箱裏的文件給了上麵,所以我爸到現在還在監獄裏。”
楊姨這下愣住,末了才開口,“這個我倒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