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姑娘是最有福氣的(2 / 3)

我的專業是新聞學,在報社和電視台都待過。看過太多冷暖人生,我無法在大眾麵前顯示命運的悲慘,以此來獲得可憐的生存籌碼。可是再怎麼隱瞞,大部分同學還是通過口口相傳知道了我的病情,他們的愛心捐贈一點點彙聚過來,透析費用暫時有了著落。

可是明天該怎麼辦?我毫無方向,隻是機械地輾轉於家和醫院之間。這個精彩的世界,看起來卻到處都灰蒙蒙的。我能想到的隻是混吃等死,活一天算一天。

3. 一定還有別的辦法

第一年,我每次去透析都有媽媽陪著。

從我家到人民醫院,有半小時車程。我們一大早就出門坐上開往縣城的小巴,到了城裏吃午飯,她給我買10塊錢的快餐,自己吃5元的,隻有兩個素菜。

在我透析的那四個小時裏,她拿著我的所有病曆和各種證明材料跑了一個又一個地方,民政局、婦聯、紅十字會……目標隻有一個,湊夠腎移植手術的費用。我不知道她受了多少委屈、看了多少臉色,才把我們的求助信息一層層遞了上去。

反正最後,縣裏的領導們都知道我了,甚至想起了多年前我曾在縣文聯雜誌上發表過的文章。然後,各種救助政策都降臨到了我身上。雖然這在十幾萬的手術費用麵前隻是杯水車薪,但有了保障,爸媽決定馬上帶我去配型。

那天,我和媽媽是坐火車去昆明的。12月,最冷的時候,媽媽用大衣緊緊裹著我,我的手冰涼,內心卻翻騰得厲害。

之前媽媽已經查過血型,和我一樣,都是O型。我知道血型相同的母女配型成功率可以高達90%,但我很恐慌。坐在火車上聽著單調的鐵軌撞擊聲,忽然難過得想哭。我害怕配型成功,怕媽媽真的要割一顆腎給我,那是我無法承受的生命之重。雖然,她是我的母親。

我們在雲大醫院對麵的小旅館住下,40塊一晚,夜裏透風。所有的毛衣外套都蓋在了身上,她摟著我沉默不語,隻有窗外呼呼的風聲一陣陣刮在心上。

在昆明待了四天,查了各種項目,醫生得出的結論卻是媽媽並不適合作為供體,因為她的腎功能已經不算太好,捐出一個腎髒對她來說將是致命的損傷。我暗暗鬆了一口氣,她卻黯然神傷,帶著我回小旅館收拾東西,但嘴裏一直念叨著一定還有別的辦法,一定可以治好。

4. 我再次撿回一條命

我的配型資料被寄到全國各地的同學手裏,他們幫我在各大醫院排隊,等待那個幾乎不太可能出現的希望。

爸爸忙著跑車賺錢,媽媽則找了一個在大棚裏幹活的工作,每天清晨5點就出門,晚上7點回家。草草扒幾口飯,再頂著月光去給自家的田地拔草、施肥、澆水。父母開始夜以繼日地掙錢以備不時之需,他們都以驚人的速度飛快瘦下去。

我不能多喝水,因為心衰常常睡不著,希望在日複一日的傷痛裏磨光。我越來越黑,瘦得皮包骨頭。貧血、高尿酸、心髒腫大,並發症接二連三地出現。大部分時候,我都病懨懨坐在陽台上發呆曬太陽,一天天的日子不過混吃等死。失去活著的信念,身體似乎也在逐漸失去支撐。到了2014年春天,我竟得了嚴重的肺感染。送到醫院時,高燒40度,胸腔深度積液,整夜咳嗽無法入睡,昏昏沉沉。

入院、輸液、透析、插管排水……大把大把的現金交進去,可是前前後後十多天,依舊不見半點好轉的跡象。

我以為活不了了,精神好點的時候,開始有意識地交代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