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若是喜歡,明年再帶你來看。”
“劈裏啪啦”的煙花震耳欲聾,顧映寧的聲音淹沒在這一陣轟響中,盛夏有些聽不清,於是湊到他耳邊大聲道:“你—說—什麼?”然後主動側過臉將自己的耳朵送到他唇邊。
顧映寧望著她如此鮮活生動的表情不禁失笑,不過是看場煙花,怎麼變得跟小孩子似的呢。但他還是微微俯下身,在她耳邊也大力說道:“明年—再—帶你來!”
這次她終於是聽清楚了,倏地轉頭望向他,正正迎上他熠熠潤澤的雙目,驚喜寫滿她烏黑圓亮的眸子。
這一刻,周圍的人群仿佛都驟然消失,整個偌大的維港唯留他和她,煙花還在不斷地衝上雲霄。暖煦的夜色中,背景音樂繼續為他們伴奏,而他們站在怒綻著大片大片錦繡花簇的蒼穹之下,歲月繾綣了言語和凝望,讓時光的河就此涓涓。
芳馨,是屬於他們寂靜流年裏最暖心的安好。
初五那天恰好是2月14日西方情人節。
早上他們去大埔林村,在祈福牆上掛上自己的心願,也在許願樹下雙手合十默默祈禱。許完願睜眼,盛夏和顧映寧相視而笑。
晚上,顧映寧訂了太平山頂的一家西餐廳。乘著纜車到達山頂的時候已是繁星點點,周圍的人依舊熙熙攘攘,不乏不少跟著導遊來參觀杜莎夫人蠟像館的遊客。
大抵是海拔的緣故,山頂上風很大,“呼啦啦”地一陣一陣吹得人有些站立不穩。
這家西餐廳似乎還是頗負盛名,當顧映寧和盛夏一進門的時候隻覺得入目都是滿滿的顧客。若非預訂了一張,他們今晚大概會無勞而返。
玉米濃湯、蒜蓉麵包、水果沙拉、紅酒黑椒牛排、焦糖布丁、白蘭地,情人節的晚餐豐盛而美味。他們的座位是靠窗的,從窗戶裏向外望去,整個維多利亞港兩岸的景色盡收眼底,滿眼流動的色彩。因著是情人節的關係,整個餐廳裏布置得很溫馨浪漫,每一台桌上都放置著插有玫瑰花的玻璃花瓶。配合著燭光的搖曳,和顧映寧相視而坐,盛夏覺得心底有一層厚厚的蜜糖在流動,甜而沉靜,一如現在的他和她。
牛排上桌後,顧映寧迅速地切好,然後和盛夏麵前的餐盤交換:“到現在都不大會用刀叉,真不知道這幾年每逢公司酒會你是怎麼順利survive的。”
盛夏隻是笑:“也許你那時候有一個分身在幫我,隻不過你不記得了而已。”聽到她這樣的嗔言,他無可奈何地點了點她的鼻尖。
飽餐一頓後從餐廳裏出來,搭乘觀光升降機回到山頂的那層地麵,來來往往的行人依然很多。她和他當然是十指緊扣,然而敏感的盛夏還是發現了顧映寧掌心正在前所未有地不停沁出汗。剛想問他怎麼了,前頭一個滑著滑板的男生突然之間閃過來將一支玫瑰花遞入她手中,然後又一下子滑出很遠。
盛夏又是驚詫又是歡喜,捏著那支玫瑰花正想轉頭對顧映寧說什麼,然而下一秒,一個挑染著銀色劉海的年輕人也忽然快步跑過來遞上一支玫瑰花而後閃開。畫著藍色眼影的羞澀小姑娘,塗著火紅色指甲油的黑人婦女,戴著耳麥聽歌的高個子白人小夥……似乎是被一下子按了“START”的開關,陡然之間一個接一個的陌生人飛快地將一支支玫瑰花送給她然後又笑著離開。
懷中已經抱著多得快掉下來的玫瑰,盛夏的心“咯噔”一聲,似乎隱隱約約已經意識到了什麼。懵懵怔忪間,她倏然扭頭朝一直沉默不曾說話的顧映寧望過去,卻看到—他手裏拿著一隻打開的小小心形盒子,單膝著地跪在她的麵前。
太平山頂暈黃色的燈光打在他臉上,讓線條變得無比柔和溫暖,甚至能看到他臉上最細密的茸毛。也許因為折射了燈光,顧映寧的雙眼裏流動著最吸人的漩渦光彩,深吸一口氣,他的語氣極認真極仔細,說:“盛夏,嫁給我。”
一隻手下意識地捂住嘴,這是她曾經夢想過許多次卻又在後來不再希冀的畫麵。他從來不是一個浪漫的人,連動容的話都極少說,更何談跪地求婚。然而就是這樣一個素來驕傲冷峻的顧映寧,在變得越來越溫和體貼之後的現在,竟……
盛夏的眼眶一下子濕潤了。
鼻子酸得厲害,眼前的視線也漸漸有些模糊,盛夏一時間喉嚨哽住,突然竟什麼聲都發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