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陽光滿窗
元旦放假前一天，狂風裹挾著寒冷，在小學校園裏掃蕩。我正瑟縮著站在講台上給孩子們講課，突然一陣稀裏嘩啦的爆響，教室後麵窗子上一塊鬆動的玻璃碎落到地上。嗚嗚的風聲刹時闖進來，一排排針似的向骨頭裏刺。這所小學地處僻遠鄉村，交通極為不便，安塊玻璃也是件不小的事。
開學這天，我隨著預備鈴聲踏進校門，又看到那個碎掉玻璃的窗口，放假前稀裏嘩啦的聲音冰碴似的濺到心頭。我不敢想象怎樣在冰窖般的教室裏開始新年的第一課。
教室裏人影晃動，不知愁的孩子們在快樂地玩耍。一個男孩兒看到我，迅速跑到窗前，窗子裏綻開一張燦爛的笑臉。男孩兒揮著手大聲向我問好，他的聲音被教室裏別的孩子聽到，一張又一張笑臉湊到窗前，在熱忱的招呼聲裏，明媚地綻放。有幾張臉被擋住半麵，卻並不影響微笑的飽滿；有的孩子索性就近搬個凳子站上去，以向我展示迎接的盛情。這個漏風的窗口，很快被笑容塞滿。
我站在教室外，看著滿窗的笑臉，感受著孩子們盛大的歡迎儀式，眼前閃爍著大朵大朵的陽光。我掏出相機，滿窗的陽光定格成永恒。
第一個跑到窗口的男孩兒，俊秀的小臉盛開在正中間。來這所學校支教的第一天，我拎著大大的包裹走進校門。他正在校門口玩兒，看到我，友好地跑過來，喊一聲“老師好”，便奪過我手中的行禮包，愉快地向宿舍挪去。
那個淡眉小眼兒，被窗框擋住嘴的男孩兒，個子很矮，頑皮得像隻猴子。他的家，就在學校旁邊。學校裏常停電，停電時無法從地下抽水，中午我們常要麵臨無水之炊。這個男孩子，聽到上下課的電鈴聲換作哨子，就會跑到我跟前，向我討了水桶帶同學到他家抬水。矮小的他，吃力地抬著滿滿一桶水走進我們宿舍，滿臉的善意和自豪。他笑盈盈地說：“老師，我家的大缸裏，隨時給您存著水呢！
最後麵那個站在凳子上的胖女孩兒，紅紅的圓臉像個熟透的大蘋果。她的成績，是班裏最優秀的。為了鼓勵孩子們進步，我堅持從城裏買最好的糖果作為獎勵。這個女孩兒，從不肯領取我的獎品，她每每笑著擺手，用甜甜的童音說：“老師，您別花錢買糖果了，剪朵小花兒給我們就好，您來這兒教我們還要花車費，破產了怎麼行！”
……
窗內的孩子們，是一顆顆小小的太陽，他們的笑容，散射著善良、淳樸、熱心、感恩，是冬日裏最溫暖的陽光。隆冬臘月，內心的和煦驅趕著身體的寒冷。我又何嚐不是別人世界裏的太陽？新的一年，我會和懂得愛與感恩的芸芸眾生一起，努力將人性的美好，開成大朵大朵的陽光。